蘇嫿沉默不語。
恩琦和墨鶴都是她至親至近之人,很難抉擇。
隔幾日。
傍晚。
蘇嫿帶了禮物去父母家,進了家門,卻沒看到陸恩琦的影子。
蘇嫿納悶,問華琴婉:“恩琦呢?不是考完試放假回國了嗎?怎麼沒在家?”
華琴婉悶悶道:“是考完了,一回國就跑去山上了。”
“去爬山了?爬的哪座山?”
華琴婉沒好氣地說:“要是去遊山玩水就好了,她去找墨鶴了!小丫頭,小小年紀學什麼不好?非得學梁山伯與祝英台,已經在山上待了三天了!那荒山野嶺的地方,怎麼住人?蚊子成堆,還有蛇和老鼠,山上風又大,吃不好,住不好。我把她捧在手心裡嬌生慣養地養大,她去跑去為個男人吃儘苦頭。”
蘇嫿心思萬千,嘴上隻道:“以後對墨鶴好點吧,别等失去了才後悔。救恩琦救我哥的,都是墨鶴,不是你看好的那個祁跡。”
“我也想對墨鶴好,可他躲起來找不著人影,我怎麼對他好?祁跡也不差,之前他也去給你哥做配型了。”
蘇嫿不再說什麼。
說多了,她又拿話刺她。
年紀越大,母親越偏執了。
她好懷念,母親瘋病剛好時,那時她們的關係雖疏離,可母親對她的愛是濃釅的。
從母親家回來。
蘇嫿向顧逸風要了墨鶴師父的地址,坐飛機飛去尋找陸恩琦。
同保鏢爬了將近一個小時,爬上那座山。
放眼望去,山景淒清,野樹瘋長,宅院破舊。
除了比山下涼快,並不適宜居住。
也不知陸恩琦那麼嬌生慣養的小姑娘,怎麼住得慣?
蘇嫿帶人推門進院。
陸恩琦正坐在樹下的涼椅上發呆,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瘦得下巴尖尖。
臉上的嬰兒肥都沒了。
原本漂亮鮮活的大眼睛如今空空洞洞,大而無神,像一眼沉寂多年的古井。
十八年了,第一次見她這副模樣。
蘇嫿心裡一陣揪痛,快步走到她身邊,輕聲問:“打算在山上待多久?”
陸恩琦怔怔望著前方,“不知道。我們來的時候,房間桌上落了一層灰,鶴鶴哥哥已經好多天沒回來了。”
蘇嫿心中酸楚,“可能搬家了,應該不會回來了。别等了,收拾一下跟我回家吧,媽很擔心你。”
陸恩琦眼底淚珠湧出,“可我想鶴鶴哥哥,很想,哪怕隻是見他一面也好。”
她仰頭望著蘇嫿,淚眼朦朧,碎聲說:“姐,你說鶴鶴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了?這麼長時間,他連個電話都不給我打,也不發資訊,他手機一直關著機。他是不是嫌我老拖累他?男人煩了,累了,就不愛了,對嗎?”
蘇嫿很想告訴他,墨鶴在山下的醫館治病,有個女醫生對他很好。
你快去。
去晚了,墨鶴就要被那個女醫生搶走了。
可是想到母親這十多年來,對墨鶴的態度,想到墨鶴對這個家的所有付出,蘇嫿將千言萬語嚥了下去。
或許顧北弦說的是對的。
分開,對恩琦是不公平。
可是倆人在一起,對墨鶴不公平。
蘇嫿低聲道:“忘了墨鶴吧,你們不適合。”
“可我愛他,他也愛我……”陸恩琦忽然不自信了,語氣低落下來,“他應該還愛我吧,不愛我,就不會救我,更不會救我們的大哥。”
蘇嫿忽然彎腰環住她。
她能做的,隻有這些了。
見勸不走陸恩琦,蘇嫿當晚下山。
帶著保鏢乘車來到墨鶴入住的酒店。
沈鳶給她定了這家酒店的房間。
當晚,蘇嫿沒去見墨鶴,怕自己不夠冷靜。
次日上午,她才去敲墨鶴的門。
門打開。
墨鶴頭上戴著帽子,面容清瘦,皮膚蒼白如雪。
一瘦顯得更高了,豎在那裡像棵雪地的白樺樹。
蘇嫿心裡一陣酸澀,終於能理解顧北弦的用意了。
和恩琦的這場戀愛,墨鶴談得太辛苦了,再談下去,命都該沒了。
付出了那麼多,將自己變成這副模樣,還是換不來母親的認可。
身體受著折磨,還要承受內心的煎熬。
蘇嫿深吸一口氣,說:“當年我給我外公捐造血乾細胞和骨髓血,我的頭髮也變白了很多,身體虛弱,免疫力下降,養了好幾年才養好。辛苦你了,墨鶴。”
墨鶴蒼白地笑笑,“不全因為那個,還怪我急火攻心,擅自運功,火上澆油,都怪我太自負,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蘇嫿心裡五味雜陳。
如今的他,和當年艮艮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嫿姐,快進來吧。”墨鶴閃身讓蘇嫿進來,又給她倒水。
蘇嫿忙接過壺,“我自己來。”
二人沒喝半杯水,門鈴響了。
蘇嫿起身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拎著保溫桶揹著包,面容清麗的女人。
蘇嫿知道,這位就是那個對墨鶴很好的女醫生了。
蘇嫿微微一笑,朝她伸出手,“你好,我是墨鶴的姐姐,蘇嫿。”
女醫生落落大方地握住她的手,“你好,我姓皇甫,名嬋,我來給墨鶴鍼灸。”
皇甫嬋進屋,放下保溫桶對墨鶴說:“去上個廁所,我們開始吧。”
墨鶴走到床前,摘掉帽子,猶豫一下,才脫掉上衣。
蘇嫿盯著他滿頭白髮,眼睛刺刺的痛,輕聲說:“下午我找個理髮師來,幫你把頭髮剪了,頭髮太長吸收營養。”
墨鶴俊臉微微一頓,“不剪了,恩琦喜歡我長髮。”
蘇嫿心裡一陣錐痛。
暗道,好一對癡男癡女。
正往外拿針的皇甫嬋聞言,拿針的手微微頓了頓。
蘇嫿捕捉到了這細節,忽然想起什麼,硬下心腸,對墨鶴說:“如果在一起太累,就分了吧,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說不定有更適合你的,長痛不如短痛。”
墨鶴漂亮的星眸驀地幽沉,“命都願意給她,分了,魂就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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