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賴娘子的怪笑聲中,老賴分屍案終於結案,但蔣沉心頭卻壓著另外一樁更可怕的懸案……
“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察到那老賴的屍體是被眾人分屍之後又分食了的?”
蔣沉盯著孟得鹿,他始終覺得這個女人身上有著太多他沒解開的秘密,現在,她對他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可以好好盤盤她的底細了。
“從你說案發當晚那些人家吃的肉糜太鹹了的時候,因為人平常的飲食中含鹽,所以人肉會比普通的畜肉更鹹,如果那些娘子們按照平常做飯的量去加鹽,做出來的飯食一定會更鹹。”孟得鹿回答得輕描淡寫。
“你……又怎麼知道人肉是鹹的?”蔣沉頭皮一陣發麻。
“春秋時期,齊桓公身邊有一名近臣,名叫易牙,有一天,齊桓公隨口開了一句玩笑,說自己從沒吃過人肉,易牙為了討好齊桓公,就把自己的兒子殺了做成肉羹,進獻給齊桓公,正是因為人肉太鹹,齊桓公嚐出了異樣,詢問易牙,才知道他殺子媚主的伎倆……這些都是史書上記載的,你沒讀過嗎?”
孟得鹿對答如流,蔣沉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隻剩下乾咳的份。
“可是……在蕉芸軒,你又是怎麼隻看了一眼就看出那些瓦罐裡裝的不是炸人肉?在那種情況下,我都嚇……咳咳,我身邊的弟兄都嚇麻爪了,你怎麼敢拿起來就啃?難道你見過炸人肉的樣子?”
孟得鹿掩嘴一笑,“難道我就不能是進城時見過那送羊肉的老闆嗎?”
原來,孟得鹿剛進長安城時便在西街羊肉鋪門口喝了一碗羊雜湯歇腳暖肚,順便跟老闆老楊頭打聽過幾句蕉芸軒的訊息,正好從他口中聽說了剛往店裡送過幾十斤羊肉的事情。
“這麼重要的事情為什麼一開始不早說清楚?”蔣沉差點暴跳如雷,“害得我……害得我白費了那麼多周章才查清楚!”
他真正想說的是“害得我一回想起來就吐,噁心得連飯都吃不下去”,但考慮到堂堂萬年縣不良帥的威風,他還是忍住了。
“這世間有女子說話的份嗎?有人會認真傾聽女子的聲音嗎?街坊都知道賴娘子是在夫君的逼迫下,才賣身替夫君還債,卻隻把一盆盆臟水潑到她的腳下,沒有人聽她訴說一句委屈,更沒有人敢去指責她那個黑心腸的夫君,她被逼到殺夫碎屍的境地,人們也隻會指責她是蛇蠍毒婦,卻不會有人認真瞭解她犯案背後的苦衷……同樣,你們是替聖人辦事的官差,我不過是區區一名外地上京的賤籍舞伎,如果不先使出點邪乎的手段唬住你們,你們會安安靜靜地聽我說話嗎?”
孟得鹿的眼中閃過一絲譏諷,但很快又被明媚的笑意掩蓋了。
蔣沉仔細一想,心裡也暗暗覺得有些理虧,“的確,如果那天沒有那‘大嚼人肉’的戲碼鎮住場子,她肯定剛一開口就被阿白兩隻耳光扇到一旁了……”
“好吧,漫香已經洗清了殺人嫌疑,就要出獄了,你也走吧……”
班房門邊放著一隻矮缸,平時兄弟們跑差回來,洗臉洗手喝水泡茶全靠這一缸水解決,
蔣沉一邊說著,一邊回手舀了半瓢涼水,向孟得鹿的臉直潑過去,隨後,又扔了一條麻布面巾蓋在了她臉上。
班房裡逼仄陰暗,盪漾著一群乾苦差的大老爺們的汗臭腳臭狐臭味,被扔在臉上的面巾卻是剛洗過的,散發著淡淡的皂角味道,孟得鹿居然忍不住用它敷了敷臉,以安撫早被醃臢之氣熏到脹痛的雙眼和鼻子,臉上精心化好的“傷妝”也隨之被擦得一乾二淨。
蔣沉壞笑,“我可不能讓你帶著那一臉‘傷’出去,要不然,别人賴我刑訊逼供我可有嘴說不清了,不過,沒了這一臉的‘傷’,你倒該好好想想要怎麼向漫香解釋你在牢房裡演的那一出好戲了。”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面巾在孟得鹿的手中一折,已經被疊得四四方方,放回了案上。
蔣沉的眼睛眯了眯,打了個哈欠,不經意地問,“你來長安……到底是為了什麼?”
“早回稟過差爺了,我想投靠蕉芸軒,討口飯吃……”
“你的話隻有一半是真,卻有一半是假!”
“噢?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當你稱我是‘差爺’的時候,便是假話,‘你’‘我’相稱的時候,才是真話。”
孟得鹿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看起來,在未來的日子裡,她與這位不良帥有的好鬥了!
“這半瓢水,我遲早會還給你!”她隻扔下一句狠話,便飄然出門。
“你”“我”相稱——看起來,這次她說的是實話……
蔣沉不以為意地向窗外打了個呼哨,“女人太記仇了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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