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扶著張飛上車,看著張飛毫無血色的臉,眉頭微皺,問了一句,“小張,能行嗎?”
“李隊,我行的,就堅持一下午而已,沒問題的。”張飛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又不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醫生說我至少還能堅持兩月呢,沒那麼容易死。”
叫李隊的男子聞言,沒再多說什麼,凝視著張飛,好一會,點了點頭,讓張飛坐好,自個也從車頭繞上了駕駛座。
“等下先找個地方,把警服換上,完了咱們直接去望中路。”男子啟動著車子,同張飛說道。
“行,就聽李隊您的安排。”張飛點了點頭,拎著手上袋子裡裝的警服,眼神裡多了些光彩,“好久沒穿過這身警服了,都有些不捨了。”
男子沉默的點著頭,他明白張飛是什麼意思,從得病住院之後,張飛就沒再穿過警服,今天下午,是張飛幾個月來再一次重新穿上這身神聖的衣服,但卻也是最後一次穿上它。
警服是神聖的,男子臉上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自嘲,想著昔日讀警校時,對著國旗國徽宣誓,一日為警,終身是警,不做危害社會的事,誓死保衛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可真正踏上工作崗位之後呢?夢想是夢想,現實是現實,昔日覺得神聖的東西,現在也不過是憑添幾分嘲諷罷了。
“李隊,看來那新來的局長犯了眾怒了。”張飛轉頭看著男子。
“算是吧,或許他是想做點事情,但談何容易呢,有些事情,不管合法不合法的,當大家都將之當成理所當然時,不合法的也變成合法的了,他一個新來的局長,如果試圖想要打破過往的規矩,隻會遭致所有人的反對。”男子撇了撇嘴,對他而言,談不上對那新來的常勝軍有什麼好的或差的觀感,他隻是分局一個小中隊長,常勝軍堂堂一個市局一把手離他太遙遠了,平常想接觸也不夠格,他隻知道,常勝軍剛來似乎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而且下麪人都在傳黃有糧調走了,新來的局長怕是會對罰款亂象開刀了,大家不可能再享受到以前的福利,這猶如砍了所有人一刀,切中了每個人的切身利益。
甭管這些傳言是從哪先傳出來的,反正他隻知道他按照上面的指示照做就是了,張飛是一個犧牲品,他也不過是一個棋子罷了,兩人半斤八兩,隻不過張飛確實時日無多了,即便是他,雖然也有些不忍,但也認為張飛選擇一個痛快的死法也總比受到病痛折磨來得強,而且還能為家人謀得最後一點好處,何樂而不為呢。
開著車,男子找著換衣服的地方,一旁的張飛見狀,笑道,“李隊,也别麻煩了,都是大老爺們,我在車上換得了。”
“也好,那你先換上衣服。”男子聞言,點了點頭。
看著張飛換上衣服,男子打量著對方,原本沉重的一張臉,微微露出了些笑容,“不錯,穿上警服可就精神多了,比剛剛病怏怏的樣子強了不知道多少。”
“嗬嗬,穿這身衣服能提神。”張飛笑了起來,摸著身上這洗得乾乾淨淨,許久沒穿過的衣服,臉上似乎也恢複了往日的光彩。
車子靜靜的在路上行駛著,男子將車子開到了一處飯店門口停下,兩人要先吃午飯。
點了幾個菜,男子想叫兩瓶酒,猶豫了一下,看向張飛,“小張,能喝酒嗎?”
“能,怎麼不能呢,是個帶把的就能。”張飛笑道。
“好,今天李哥跟你喝兩杯,這是最後一次跟你喝酒了,算是李哥為你送行。”男子說著,眼眶卻是忍不住要濕潤起來,這個從踏出警校後就在他隊裡的年輕警察才乾了不到六年啊,如今還不到三十歲,如果不是因為得了這病,現在還是生龍活虎的,這次的事,也就不會……男子思緒雜亂的想著,很快撇過頭去,使勁眨了下眼睛,讓自個恢複如常,真讓眼淚冒出來了,那是丟人。
“謝謝李隊,希望下輩子當警察,還能跟在您手下乾,痛快。”張飛笑著點頭,此時的他,反而顯得平靜了許多。
“好,哥等著你。”男子用力的點著頭,嘴裡喊著快點上酒。
酒拿上來了,菜端上來了,兩人飲酒如水,屢屢乾杯,張飛那原本蒼白的臉色,因為酒精的刺激,也多了幾分紅潤,幾杯酒下肚,更是不斷咳嗽起來,男子見狀,再也不敢跟對方多喝,怕誤事。
“小張,就這樣了,不能再喝了,我怕你不能熬不住。”男子看著劇烈咳嗽的張飛,緊張的說道,張飛得的是肺癌,這跟他們的工作有一定關係,長期在街上執勤,每天不是吸入大量汽車尾氣就是灰塵,他們這個職業,同樣是肺癌的高發人群。
“沒事,喝酒下去刺激了一下。”張飛勉強笑了一下,硬是將要咳出來的東西給吞下去,他知道,咳出來的,不出意外都是血。
“多吃點菜,吃飽一點,酒就不喝了。”男子說著,給對方夾著菜。
兩人在飯店裡吃著,張飛沒什麼胃口,簡單吃了幾口,便道,“李隊,咱們走吧,免得耽誤了時間。”
“沒事,電話還沒過來,就說明不急。”男子搖了搖頭,不過看著張飛的樣子,心知對方想吃也吃不下去,歎息一聲,“那咱們走吧。”
再次上了車,這次是直奔目的地了,望中路,中午常勝軍視察的地方會經過那裡,這是他們精心安排好的。
到瞭望中路,男子看了下時間,轉頭看著張飛。
“李隊,你走吧,我能行的。”張飛笑道。
“好,看你的了。”男子點著頭。
“對了,那新來的局長,確定會經過這裡?”張飛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會的,一定會的,要不然豈不是白費功夫了,下午你就按計劃行事。”男子肯定道。
張飛輕‘哦’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男子看著張飛下車後,立刻就開車離開,轉眼就消失。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男子沒再出現,這齣戲,他隻演到這裡,接下來就靠張飛自己了,將車子開到不遠處的巷子裡停下,男子往回走著,找了個能看到張飛所在的地方呆著,並沒讓張飛看到,今天穿著便裝的他,也不起眼。
-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