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達心中歎息,竟是連私下也不稱呼父親了。“我馬上通知幫派——”
他欲言又止,窺伺陸靳霆神色。
男人丟掉棉簽,語氣平平,“想說什麼?”
蕭達作為助手,冰島的事他也有參與,平常不多嘴,此時忍不住,“梁先生,我不該妄議您的私人感情,但江夏小姐對您誤會頗深,您讓幫派瞞著她,後面真相揭曉,她恐怕誤會您更深。”
陸靳霆目光從垃圾桶沾染血跡的棉簽移向他。
無數不能分辨的潮晦情緒,在他眼底洶湧而過,呼吸間,又儘數隱去,“下不為例,出去。”
蕭達就知道會這般,認了錯,轉身離開。
門關上,陸靳霆下床走到窗邊,常青鬆的樹梢齊平窗台,離得近,清苦的味道撲鼻。
更遠處,院牆阻隔視野,露出一排光禿的春櫻枝乾。
薄頤章預計調養她不孕,最快要三個月才見效,他種了滿城鬆月,等到一城霧粉,陸氏局面塵埃落定,他有了十足對抗的把握,她再懷孕,然後他將一切挑明。
或許她初時難以接受,但有血脈相連的孩子做緩衝,他們遠離陸家,小家慢慢也能和順起來。
但她畢業後沒有留在北方讀研,千方百計回到陸家。
對陸母十分渴慕,還有沈黎川。
沈父年前被陸家救局後,一直催促沈黎川結婚,沈黎川推三阻四,這幾年他沒碰陸文菲,江夏不選讀研,百般掙脫回到陸家,他很難不多想。
那幾個月他惱怒正盛,恰恰孩子迫不及待早來了,在最該愛護她的時候,對她最狠心。
以至於她發現懷了孩子,害怕到不敢告訴他。
陸靳霆胸腔裡尖銳地揪扯,血肉筋脈像被一點點挖空了,隻剩空殼,撕扯依舊無法平息,反倒刺激喉嚨裡的癢意,咳嗽又起。
他躬身撐著窗台,拚力抑製住,腦海反覆湧現,是她在白家醫院被陸文菲撕打,揪掉的那一大縷頭髮,那一片紅腫的頭皮。
是她體檢那個星期瘦了一圈,穿著黑大衣在晨霧裡空蕩蕩,蒼白又單薄。
是她帶著孩子,兩次倉皇離開,直到揭露時,陸家要她一屍兩命。
她終於捨棄陸家了,可過程如此痛苦難捱,他再挑明,已經成了罪惡源頭。
像在翡翠公館裡她係的那個死結。
那時他認為是密不可分,此時是無解。
無解到,應了她之前在車裡推脫不去醫院檢查的說辭,再要逼她,就崩斷、瘋癲、萬劫不複。
何況她還懷著孩子。
國內尚不穩當,他不能日日陪她,不如她寬心生下孩子。
餘生還長。
三日後。
“連……”
維爾斯推開門,身後傭人推著餐車進來,門一開一合,江夏從縫隙中看見門外還有一隊保鏢。
她眼珠動了動。
維爾斯狀似無意擋住她視線,門被關上。
他拿起餐桌上餐單,“黃金椰子糕,花生龍骨湯,還有芋——頭醬鴨。抱歉,華夏菜的名字對我來說有些難,我父親找的這位中國廚師如何?這幾天他會的拿手菜做了一遍,有沒有你特别喜歡的?”
傭人扶江夏坐起,在她身後墊上靠枕,又轉身去找床上餐桌。
江夏沒接話茬兒,比起食物,她更想問保胎針。
她小腹墜痛停止,但還在出血,醫生卻停了保胎針,江夏起先問起,醫生說她嗜睡,需要做檢查。
可檢查過後,這兩日仍舊未用針劑。
“針劑怎麼停了?”
維爾斯早有準備,“連,你副作用太明顯了,檢查結果不僅表明嗜睡,你還嚴重失去了味覺,對嗎?”
江夏張嘴要說什麼。
維爾斯,“這隻是其中一個原因。連,你知道上個月胡薩維克的抗議墮胎大遊行嗎?現在抗議活動蔓延到這裡了。”
“政府對墮胎法案十分敏感,連帶一切關於懷孕不安全的藥物都被嚴查,尤其這種副作用明顯的藥物,政府擔心會有人利用起來,讓醫生不得已為她墮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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