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隻彷彿在打顫的手，蘇棠的拒絕沒能出口，她沉默著又坐了下來，很想再和他說一聲對不起，可那幾個字在嘴邊徘徊許久，還是沒有說出來。

太子再沒有開口，隻是抓著她手腕的那隻手卻在不自覺用力，然而力道卻又剋製著不至於讓人覺得疼，蘇棠心裡莫名的有些難受。

太子竟然是這樣溫柔的人，明明被欺騙過，利用過，可他最後沒有報複，沒有責問，隻有那樣輕飄飄的一句詢問，他甚至都沒有提自己的付出，明明他當初找她找了那麼久，還被皇帝責罰過。

他也沒有為自己訴一聲苦，喊一句委屈，明明他消瘦的那麼明顯，卻愣是隻字不提。

“對不起......”

她還是按捺不住再次開口，太子卻忽然笑了，他抬頭看過來，神情仍舊溫和，隻是眼尾紅了：“情愛之事，你情我願，不必說這句話......”

他忽然垂下了眸子，指尖更抖起來：“你會跟他去邊境嗎？是不是就不會來了？”

蘇棠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因為答案應該不是太子想聽的，可這樣也好，能省去很多麻煩。

“應該不回來了，這京城，已經沒有讓我惦記的人了，”她還是開了口，然後清楚的感受到手腕上的手顫了一下，她眼眶也莫名的發熱，卻還是說了下去，“殿下，你這樣的人，不管以後的妻子是哪家的姑娘，都會對你好的。”

太子再次沉默下去，許久後另一隻手也抓了過來，將蘇棠的手緊緊包在了掌心裡，他聲音顫的厲害：“海棠，我真的很想將你強行留下，就和當初不許你跟寒聲走一樣......如果你剛才猶豫一點，哪怕隻有一絲猶豫......”

他聲音徹底啞了下去，啞到這句話都沒能說完。

蘇棠看著那隻手，嘴唇開開合合，終究還是閉了下眼睛：“對不起。”

太子沒再開口，氣氛靜謐下來，可很快就被人打破了，安嬤嬤提著食盒過來，這個時辰自然是該用飯了。

她在東宮已經住了不少日子，兩人之間也是見過的，可大約是知道她不可能再回來這裡，安嬤嬤對她已經沒了之前的敵意。

看在太子的面上，蘇棠也不想和她計較以往的那些恩怨，所以兩人之間也算相安無事。

可蘇棠仍舊不大想見她，而且，秦峫還在外頭等她。

她起身要走，安嬤嬤慌忙攔住她，臉上竟然帶了幾分討好：“蘇姑娘，過往都是老奴不對，求你今天就看在咱們剛剛遭逢大難的份上，陪殿下用頓飯吧。”

蘇棠下意識想拒絕，可太子看了過來，對上他的目光，想起他對自己的幫襯，就在嘴邊的拒絕，還是被嚥了下去。

“那就叨擾了。”

太子眉眼一緩，露出個極淺淡的笑來。

安嬤嬤連忙將飯菜都擺了出來，竟都是些蘇棠喜歡的，她有些驚訝地看了過去，安嬤嬤笑了一聲：“先前都是老奴糊塗，還請姑娘莫要因為我遷怒殿下......”

“嬤嬤，你下去吧。”

太子打斷了她的話，安嬤嬤面露尷尬，可還是答應一聲，躬身退了下去。

“過去的事，她對你多有不敬，我已然罰過了，代她向你賠罪。”

他又摩挲了一下蘇棠的手，這才戀戀不捨的鬆開，抬手親自給她盛了碗粥。

“都過去了，請殿下不必介懷。”

太子低低應了一聲，沒再開口，隻是這飯用的卻十分緩慢，蘇棠也沒有催促，見他隻低頭喝粥，還換了筷子為他夾了個小包子。

太子朝她一笑，將包子夾起來慢慢吃了，隨後又給自己盛了一碗，一碗過後又是一碗。

蘇棠忍不住摁住了他的手：“殿下。”

太子一向不重口腹之慾，每日飲食都有定量，她從未見太子早上用這麼多。

“這幾日擔驚受怕，如今驟然鬆懈下來，胃口便好了幾分。”

太子低聲解釋了一句，話倒是也說得通，可蘇棠仍舊沒有鬆手，太子也沒有試圖將手拽出去，隻是安靜的等著，兩人莫名陷入僵持。

許久後還是太子先打破了僵局，他低歎一聲，放下了手裡的碗，眼底都是苦澀，其實就算蘇棠由著他吃，他也吃不下去了，他沒有秦峫那樣的飯量。

“罷了，”他自語一聲，話裡都是難堪，“胡攪蠻纏又有什麼意思，平白招人嫌惡罷了......”

他很快收斂了情緒，恢複了以往溫潤的樣子，隻是聲音仍舊低啞，“我送你出去吧。”

蘇棠不是會麻煩人的性格，可有些時候真的拒絕不了——

“好。”

她起身，率先朝院外走去，可還不等到門口眼前就一陣陣發暈，緊跟著周遭萬物都模糊起來，身體不受控製地朝地面栽了下去。

在即將摔下去的時候，有個寬闊結實的懷抱接住了她，隨即太子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來：“海棠，你怎麼了？太醫，快傳太醫！”

蘇棠驟然想起剛才安嬤嬤那忽然殷勤起來的態度，心頭一沉，她好像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她真是怎麼都沒想到，當初為了攆自己走，安嬤嬤能不顧體面，如今為了讓她留下，她竟連這種下作的手段都用。

可是，秦峫還在外頭等她。

意識徹底昏沉下去，她憑著最後一點意誌，抓住了太子的衣襟。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