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十分安靜，如同以往他每次過來的時候一樣。

這裡還是蘇棠以前住著時的模樣，不管是桌椅陳設，還是她臨走時因為慌亂而弄亂的箱籠，都維持著原本的模樣。

這幅情形太眼熟，以至於看見的一瞬間，太子心裡又產生了那種自己在做夢的錯覺。

可這次到底是不一樣的，空了很久的床榻上，這次終於有了人。

太子看著那道身影，在門口呆站很久才敢抬腳靠近，而他每走一步，心跳都會不受控製的加快一些，在看清楚床榻上的那張臉，的確是出現在自己夢裡的那張之後，他呼吸猛地一滯，隨即心跳徹底亂了。

“海棠......”

他啞聲開口，抬手輕輕碰了下蘇棠的臉頰，感受到那股溫軟之後，他指尖顫抖起來，慢慢在床邊半蹲了下去。

“你還是回來了......”

他低語一聲，心裡湧上來的是無窮無儘地委屈，他想知道蘇棠這麼久都在做什麼，為什麼沒事也不肯給自己一個訊息，為什麼會和秦峫在一起......他最想知道的，還是她為什麼要走。

那麼決絕，一點餘地都不留。

哪怕他們遇見了那麼多次，卻一次都沒有理會他......

可那麼多困惑，那麼多委屈，那麼多個日夜的擔驚受怕，在“她回來了”這幾個字面前，又都變得不堪一擊，似乎根本不重要。

他摸索著抓住了蘇棠的手，許久都沒能再說出話來。

福壽輕輕敲了敲門，說太醫來了。

太子收斂了情緒，讓人進來，自己卻仍舊抓著那隻手不肯鬆開，沒人能理解他失而複得的心情，他真的捨不得鬆開分毫。

可大夫還要診脈，他再不情願也還是後退了一步。

好在蘇棠並沒有事，她隻是趕路趕得太急，太過勞累才會暈厥的，等睡夠了，自然就醒了。

太子鬆了口氣，這才想起來去問别的：“是誰送她回來的？”

發現蘇棠的內侍連忙上前：“回殿下的話，奴才發現側妃娘孃的時候，她孤身一人，就暈倒在路邊，身上的衣裳也破爛臟汙的不成樣子，看樣子，是自己一路從邊境趕回來的。”

太子一愣，臉上瞬間溢滿疼惜：“怎麼會這樣......接到旨意，不管是秦卿還是荊門關，都該讓人護送才對，怎麼能讓她一個弱女子，孤身跋涉千裡？”

楚凜也察覺到了不對勁，不說旁的，單單是蘇棠會回來這一點，他就理解不了，她多想離開京城自己是知道的；而且，秦峫對蘇棠那般仔細周到，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回京？

有哪裡不對勁。

可不等他想明白，床上的人就低吟一聲醒了過來。

“海棠。”

太子連忙擠開太醫湊了過去，眼底都是關切和欣喜：“你醒了，可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喝水？”

蘇棠沒說話，隻睜眼看著面前的人，太子，趙知故......

“還是喝點參茶吧。”

太子體貼地將她扶起來，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親手將一盞參茶遞到了她面前。

蘇棠卻沒有喝，仍舊看著他：“我有話，想和殿下單獨說。”

“好。”

太子當即答應下來，揮揮手就要將眾人遣下去，楚凜有些不想走，奈何福壽太有眼力見，一把就拉住了他，將他生生拽了出去。

屋子裡很快安靜下來，隻剩了兩個人。

“你嘴唇都裂開了，當真不喝水嗎？”

太子又問了一句，目光落在她乾裂出血的嘴唇上，蘇棠的手在被子下默默抓緊了：“殿下都知道了是不是？知道了我是誰，我為什麼來。”

太子端著茶盞的手頓了一下，片刻後才將茶盞放下：“是，都知道了。”

那天見過若風之後，他就責問了楚凜，證據面前，楚凜辯無可辯，隻能承認，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和盤托出了。

“那殿下要我回來，是想怎麼處置我？”

太子略有些沉默，他想要蘇棠回來，可有些事也的確不能敷衍過去。

蘇棠這算是欺君，而且還是出身蘇家，和肅王的牽扯那般不清不楚。

但沒關係，隻要他不鬆口，沒有人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對她做什麼。

“既然是我讓你回來了，那我就不會讓你出事，别想這些了，你這次回來，長途跋涉累壞了，現在要好好休息......”

說起蘇棠回來，太子心裡那點淺淡的愁緒很快就散了，他看著蘇棠，心裡慢慢熱燙柔軟起來，不管蘇棠身上有多少讓人詬病的問題，隻憑她還肯回來這一點，他就不願意再計較。

他們是夫妻，有天大的麻煩，他都會替她扛著。

“多謝殿下......”

蘇棠柔聲開口，垂下的眼睛裡卻有寒光一閃而過。

“殿下......”

她又喚了一聲，太子連忙應了一聲，蘇棠抬眸笑了笑：“我忽然有些渴了，想喝茶。”

“這有些冷了，我記得你不能碰涼的，我讓他們換一杯......”

“不用了，”蘇棠打斷了他，“這杯就好，我已經不怕涼了。”

“當真？”

太子遲疑著靠近，蘇棠卻遲遲沒接，他有些詫異，卻見蘇棠一笑：“殿下餵我吧。”

太子一怔，卻沒有拒絕，隻是耳廓悄悄紅了：“你沒有力氣，我理應餵你......”

他顫著手靠近，小心翼翼地將茶盞湊到蘇棠唇邊，唯恐不留神嗆了她，可下一瞬，一股劇痛就襲了上來，他愕然低頭，就見一柄髮簪正正插在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