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父說到這裡再也壓不住地咳嗽起來，顧景曜立刻起身順他的後背，要喂他喝水，看他這副樣子，眉心一蹙，想問他除了血壓高，還有什麼病？

但顧父沒接水，反而一把抓住顧景曜的手腕，水杯一晃，水都溢了出來，燙到顧景曜的手背。

顧父毫無察覺，他緊緊地看著顧景曜，眼珠渾濁，閃著暗光，像一隻行將就木卻依舊野心勃勃的獸。

他咳得聲音像一下子蒼老了十歲，一字一字道：“景曜，我知道，你從小，因為我跟你媽的事，始終怨恨著我，是我對不起你，對不起你媽，事到如今，我能做的補償，就是把碧雲和顧家，全部交給你，以後碧雲和顧家，就都是你的。”

顧夫人在門外，表情冷漠。

顧景曜還保持著彎腰順顧父後背的姿勢，垂著眼皮看他，床頭燈照著他清冷的側臉，多了一絲晦暗不明。

顧父還在說：“碧雲走到今天，不容易，現在碧雲是你的，你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找到、找到賬本！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為碧雲的絆腳石！”

顧景曜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顧父說完了這些，就像耗空了力氣，驀地鬆開他的手，靠回床頭直喘氣，眼睛卻還死死地看著前方虛無的一點。

顧景曜聽到他神誌不清，顛來倒去，前言不搭後語的喃喃：“我已經贏了顧四海，我已經贏了你了……碧雲不會倒，景曜，碧雲不能倒，我不能輸給顧四海，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顧四海，你鬥不過我的……”

·

顧景曜離開主臥，下秦。

顧夫人從廚房端出顧父的中藥，見他要走了，又殷切地問：“景曜，你這就要走了嗎？不多陪你爸說說話嗎？”

顧景曜徑直走出了主屋，顧夫人看著他的背影，臉上的表情也漸漸收起來，看著藥碗，又看向二秦。

……

顧景曜走到院子裡，天依舊是陰沉沉的，潮濕和寒意並存，這是申城最讓人厭煩的天氣。

顧父的秘書替他打開車門，顧景曜交代他：“等我爸血壓平穩下來，你勸他去醫院做一個全身體檢。”

“好。董事長的身體，其實還可以，昨晚是突然接到訊息，有點承受不住，那件事一直是他的心結。”

這個秘書跟了顧父幾十年，也年過半百，顧景曜要喊一聲“周叔”的：“那件事，我爸做了多少？”

周叔沒瞞他：“至少40％，所以董事長才那麼怕，那件事會被人重新翻出來，牽連到碧雲，碧雲是他，也是他的父親您的爺爺，幾代人的心血。”

40％，還真不少。

顧景曜突然感覺心浮氣躁，回頭看二秦：“他還真會給我造孽。”

周叔則說：“無論如何，他都是您的父親；無論如何，您都是顧家人。顧家後代如果要複仇，您也首當其衝，不如先下手為強。”

顧景曜看他一眼，然後上車，對司機說：“回碧雲。”

路上，他一直轉著無名指上的婚戒——這枚戒指，是他按照秦顏晚那枚Eros，定製的男款，算是婚戒，本來想領證那天讓秦顏晚給他戴上，沒想到工藝出了問題，景遲了幾日才交付，他早上才拿到。

好像很多事情，都是這麼陰差陽錯。

他還接到路在野的電話：“曜哥，我們查到商時序昨天是走水路離開申城的。”

顧景曜：“遊輪？”

“對，商時序有一艘叫‘邀月號’的遊輪，昨晚冒著大暴雨離開港口，我們還在查航線。”

顧景曜沉聲：“查到他們的目的地，立刻告訴我。”

路在野答：“知道。”

掛了電話，他嚼了兩下嘴裡的口香糖，邀月號……他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有點野，也有點冷。

曜哥就算了，這個商時序又算什麼玩意兒？

·

顧景曜到了公司，比平時遲了一個多小時，他進了辦公室，開了電腦，螢幕的右下角立刻就彈出視頻邀請。

顧景曜看著那個不斷閃爍的紅點，嘴角抿著冷峻的線條，眸子如同深淵望不見底，烏黑暗沉，覆蓋著寒霜。

他鬆了鬆領帶，沒表情地接了視頻。

很快，螢幕上就出現四個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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