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昌言回到了主殿,一句話也不說靜靜地抄寫詩詞,一筆一劃寫的很認真,神色也十分平淡。
錦挽不敢上前打攪,可隻有老嬤嬤才知道,這是太夫人極怒時的樣子,這心裡是憋著口氣呢。
“太夫人,您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别憋著了。”老嬤嬤擔憂道。
謝昌言抬起手毫不猶豫地將筆扔在了老嬤嬤臉上,怒道:“我念在這些年主仆地份上,多次提醒你,你可倒好,總是給謝紫煙說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慫恿她一次次的想著不切實際的東西,讓謝家成了笑柄,都給怪我心慈手軟,太縱容你了!”
老嬤嬤驟然一愣。
“紫煙有今日,你有一大半責任!”謝昌言眼中浮現殺氣,心口起伏的厲害。
“老奴……”老嬤嬤竟被謝昌言眼中的狠厲給嚇著了,撲通跪在地上:“老奴該死,求太夫人消消氣,老奴隻是想替太夫人分憂,沒想到紫煙姑娘會如此執拗。”
這一次老嬤嬤也後悔了。
天底下好男人那麼多,為何紫煙就非要江凜不可呢,一次次的任性,將謝家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這麼做,根本就不是在幫紫煙,而是害了謝家。
老嬤嬤懊悔不已,也是泣不成聲不停地衝著謝昌言磕頭,每一次都是砰的聲。
沒一會額頭就磕破了,鮮血直流。
一旁的錦挽看了,有些不忍,但她並沒有開口求情,她心裡同樣也不是滋味。
隻是沒有紫煙表現得那麼明顯罷了。
過了很久,謝昌言跌坐在椅子上,整個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氣,視線越過了老嬤嬤,看向了錦挽:“去庫房將我那一對玉如意取來,一會送去鳳棲宮,恭賀四姑娘覓得如意郎君。”
錦挽回過神,點了點頭。
鳳棲宮
按照規矩,納蘭清來請安謝恩,她行動不便,可礙於禮儀還是坐著軟轎來了。
雲瓷給她準備了很多首飾。
納蘭清受寵若驚。
“本宮定要將你風風光光地嫁出去。”雲瓷緊握著納蘭清的手,這些日子,納蘭清都瘦了一大圈,露出了尖尖下頜,看著就心疼。
正聊著錦挽來送東西,還一併將謝紫煙抄寫的經書送來,跪在地上給雲瓷磕頭。
雲瓷叫起,又瞥了眼經書,字跡還算尚可,也就沒有多計較了:“此事暫且作罷,謝大姑娘可以回去了。”
“臣女替大姐姐多謝皇後孃娘開恩。”錦挽再次行禮,起身時候她衝著納蘭清微微笑:“清姐姐,恭喜你呀。”
納蘭清禮貌的回以微笑:“多謝。”
“兜兜轉轉,沒想到最後竟是清姐姐嫁入了江家,江家好福氣,能娶到清姐姐,不似我大姐姐是個沒福氣的,跟江公子八字不合。”納蘭清滿臉無奈,語氣儘是惋惜。
當初江凜和謝紫煙的八字不合,卻和錦挽的八字是天作之合,有夫妻之像。
錦挽心裡諷刺大昭寺的和尚都是騙子,什麼夫妻之相也不過如此。
合不合,納蘭清壓根就不在乎,也就沒放在心上,和錦挽閒聊幾句之後。
雲瓷又陸陸續續地召見了繡娘,和尚宮局的人給納蘭清準備衣裳,錦挽見狀心裡不是滋味,隨即找了個藉口離開了。
臨走前,一名小宮女匆匆進門。
她依稀聽見了什麼和親,邱麗,淑妃等字眼。
走遠了,錦挽立即派人去打聽。
一個時辰內
邱麗國派了和親公主來和親,還點了名求娶納蘭清為淑妃的事傳得沸沸揚揚。
錦挽的心撲通跳個不停,彷彿又看見了希望。
她重新回到了太夫人身邊。
謝昌言也聽聞了此事,眉頭緊皺:“皇帝為何要娶納蘭清為妃?”
邱麗的後宮妃嬪也不少,而且臨安的貴女諸多,納蘭清實在是排不上號。
“太夫人,江家之所以這麼快迎娶四姑娘,會不會就因為這個,否則兩家婚事不至於辦的這麼倉促。”錦挽分析。
若是因為這個,那至少說明江凜未必對納蘭清有感情。
謝昌言沉默。
“若是臨安交不出四姑娘,那兩國之間會不會有矛盾?”
這也是謝昌言最擔心的。
自訊息傳開後,文武百官就不淡定了,紛紛上奏請傅璽三思,一大半以上的官員求著傅璽收回賜婚聖旨。
此刻的大殿外已經跪滿了文武百官。
隻是大殿大門緊閉,傅璽一個都沒見。
江老將軍恍若沒事人一樣,請了媒婆上門提親,儘可能地將繁瑣的流程減少。
一眨眼便是年。
宮裡沒了以往的熱鬨,朝廷百官仍跪在大殿外求著傅璽收回旨意,甚至有人跪暈過去了,也沒能見著傅璽一面。
正月初二
江家上門納吉,浩浩蕩蕩的人群送聘禮。
也不知從哪衝出來一群人,將隊伍給打亂了,四周忽然全都是百姓:“江家為何隻要娶納蘭清一人,就為了一個女人,挑起戰爭,連邊關的百姓都不要了嗎?”
“就是,江家怎麼能這麼自私。”
“邱麗國比咱們強大,還吞併了摩訶,江家這是要讓臨安也家破人亡嗎?”
送聘禮的人被百姓給圍起來了,爛菜葉和臭雞蛋朝著這群人身上開始扔過去。
還有些直接衝進去,將箱子給撞翻了。
“籲!”
一聲長嘯,江凜策馬而來,手握長鞭對著鬨事者便是狠狠一鞭,將人卷翻在地。
身後的侍衛立即衝上前人按住了。
“抓我做什麼,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為了區區一個女人,連百姓都不顧了,真是糊塗!”
被抓的人爬在地上嗷嗷亂叫。
江凜冷笑:“我求親在前,和親在後,難不成邱麗一句話,臨安就要乖順聽從,你將臨安的骨氣放在何處?”
現場慢慢地安靜下來。
江凜指著鬨事者說:“我江家世世代代都是將軍,出生入死,我江凜的父母更是戰死沙場,我比你們更痛恨戰爭,可臨安早已經不是從前的臨安了,臨安不懼挑釁!”
鬨事者冷哼:“胡說八道,明明就是和親在先,你強製求娶在後,是皇上強行將訊息壓下來。”
聽這話,江凜挑眉,翻身躍下了馬來到了鬨事者面前,眯著眼上下打量著。
被對方看得心虛,鬨事者開始撒潑打滾。
“去請京兆尹。”江凜道。
沒一會兒,京兆尹就匆匆趕來了。
“勞煩大人查一查這位是不是京城人,祖籍何處,是不是邱麗派來的叛徒,故意挑釁是非。”
京兆尹立即將人帶過來盤問,那人支支吾吾說了半天,答了個地方,結果卻被京兆尹試探下問了幾句之後,詐出假話來。
“胡說八道,奮安哪有什麼邢家村,不過是本官瞎編的,來人呐,將此人給本官抓起來,關入大牢嚴加審問!”
不等對方開口就被人堵住了嘴。
其餘幾人見情況不妙扭頭就要走,卻被江凜一鞭子抽了過去,一個個地卷倒在地。
京兆尹也不囉嗦,派人按住了幾人,紛紛給帶走了。
現場終於恢複了正常。
江凜則親自帶著聘禮去了納蘭家,這一路再沒有人敢鬨事,納蘭賀瞧著滿院子都擺不下的聘禮,自然是高興,可他笑不出來,幾次想問問江凜,話到嘴邊又不知從何開口了。
“江凜!”納蘭清走了出來,她指了指後院:“後院的花開得不錯,你要不要去瞧瞧?”
江凜知道她是有話要說,於是點點頭,跟了上前。
兩人一前一後地來到了後院,寒梅綻放,空氣裡還有股淡淡的沁香味,霎時好聞。
納蘭清身上穿著厚厚的灰色大氅,走路還有些不便,站在寒梅下,微風拂過,幾瓣梅花掉在了肩頭,正好落在鬢間。
江凜抬起手撿起花瓣兒,扔在了地上,聲音溫和:“你要是退縮了,說什麼大義凜然的話,就不必再說了。”
他已經做好了迎娶納蘭清的後果,求過傅璽,他願意領兵出征。
但決不允許納蘭清說什麼為了黎民百姓,為了皇上皇後不為難之類的話。
那樣會讓他很失望。
“胡說什麼呢?”納蘭清沒好氣地斜了眼江凜。
江凜難得見她這份嬌憨姿態,眼眸閃爍,站直了身子,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下頜揚起:“你說,我在聽。”
“我肯定是得罪人了,有人看我不痛快,才會折騰我,還有那個什麼和親公主,也是來膈應長姐的。”納蘭清紅唇一翹:“文武百官跪在大殿前三天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法子,若是執意要成婚,納蘭家和江家肯定要成為眾矢之的,被人埋怨。”
“嗯,我知道。”
這樣也是沒法子的事。
納蘭清揚起下頜:“一女不侍二夫,我納蘭清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後日邱麗的使臣就要來了,倒不如咱們倒打一耙。”
江凜眼皮跳了跳。
“你甭管我怎麼做,我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好好照顧我父親。”
“納蘭清……”
江凜連名帶姓地喊,有些捉摸不透對方:“你該不會真的想去和親吧,然後半路逃跑?”
納蘭清搖頭,譏笑:“這算什麼本事,逃出去了再回來,我納蘭清還有什麼臉面?”
“那是什麼?”
“天機不可泄露。”
江凜看著納蘭清神秘兮兮的樣子,好奇心被勾起,無奈道:“照拂嶽丈大人本就是我應該做的,你不必擔心,你可别犯傻。”
眼看著江凜要刨根問底,納蘭清有些招架不住,揮揮手,找了個藉口就要走。
可江凜哪許她就這麼離開了,抬起手攔住了去路:“說清楚再走。”
納蘭清眨眨眼,看著近在咫尺的江凜,小臉漲紅,解釋道:“這事兒說出來就不靈了,總之我不會犯傻。”
說完,她推開了江凜的手,著急想要離開,走的越是著急腳下就是越是不穩,生怕江凜在背後追過來似的。
江凜無奈道:“你腿腳還沒痊癒,慢些走,我不問就是了。”
他幾步追上前,伸出手扶她一把,將人送到了廊下,沒了積雪的路上,又看著翠屏來了,這才鬆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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