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不會再有實際的封地和藩屬,更不會有兵權。他們若想掌權,唯一的出路就是封出去。”
“怎麼封出去?朱家子孫當為天下表率,投身軍旅開疆拓土。他有能耐,他打下的地盤就給他。他沒能耐,就京城裡混吃等死一輩子。”
“二十一叔韓王的封地在高麗,四叔的兒子原高陽郡王去了緬甸,以後更多的皇族子弟都要如此。天下可不隻大明一國,土地有的是,看他們有沒有那個本事!”
“這”朱允熥一番話,讓淩漢瞠目結舌。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如此一來,就是征伐不斷,連年對外用兵。”
“打仗怕什麼,我朱家天下,這煌煌大明,不就是打下來的嗎?”朱允熥笑道,“每年犯罪的囚徒,有罪之人都可以充實軍旅。”
“如此一來,豈不是更多許多國中之國?”淩漢開口道,“皇族子弟封在大明之外,更容易和我大明離心離德啊?”
“哈哈!”朱允熥大笑,“國中之國?你也說了皇族子孫無窮儘,朕怎會允許他們在外做大,打下來的地盤怎麼會一股腦的都便宜他們?”
“打仗的軍費,以國庫的名義借給他們,朝廷派遣官員治理他們的封地,經商移民開墾田地,用稅收抵債。每打下一塊疆域,朝廷就設置郡縣,軍政分離,分封之地隻占少數。況且蠻荒之地,數十年內供給都需要仰賴大明本土。”
“歸根到底,封出去的皇族子弟都是無根之人,怎麼會成為國中之國?”
淩漢再次沉默,心中亂糟糟的。
“皇族爵位改革,還有對外開拓雙管齊下。”朱允熥繼續說道,“朕的仁德是對內,對外則用之以霸,皇族為大明開疆拓土之先驅。”
淩漢繼續沉默,半晌才抬頭道,“不是老臣迂腐,可打仗畢竟是要死人的!”
“死的都是外人,何足懼!”朱允熥冷笑半聲,“外人哭,好過咱們大明百姓哭。”說著,歎息道,“其實朕這也是笨辦法,天下土地就這麼多,就算沒有藩王們占著,數十年太平之後,也難免土地兼併。曆代王朝的頑疾就在於土地,想要天下長治久安,就要讓百姓們都有自己的土地。”
“打出去,不單是皇族子弟的出路,也是未來失去土地的百姓們,不得已的保障。”
是的,土地才是根本問題。
沒了土地就沒了希望,在蠻荒的土地隻要有人,都會變得富饒豐足。
淩漢雖不懂朱允熥最根本的心思,可他卻看明白了其中至關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應對未來的矛盾轉移,把帝國的矛盾轉移到帝國本土之外,通過擴張和移民,減輕帝國的病痛和壓力。
和土地兼併引發的各種後果相比,打出去這種事其實是最省時省力的,而且是花費最小的。他是經曆過戰亂年代的人,知道那種席捲一切的浪潮是多麼可怕。
數萬人作亂,就可席捲千裡使得沃土化為白地。仔細的算算,打出去所用的費用,還不如被損毀的十分之一。
許久之後,淩漢歎息一聲,“老臣老了,跟不上皇上的思路,還是皇上看得遠,臣杞人憂天!”說著,一笑,“皇上放心,今日這些話,臣會爛在肚子裡。”
“朕既然和你說,就信得過你!”朱允熥笑道。
“皇上若真信得過臣,那臣家中的錦衣衛是不是可以撤了?”淩漢忽問道,“老臣日後一介布衣,家中再放著幾個錦衣衛是不是有些不合適?”
“你”朱允熥一頓,沒想到這老殺才臨了來這麼一句話。
見朱允熥被噎住,淩漢老頭似乎心情不錯,起身行禮道,“皇上,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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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頭臨走臨走,還要頂我幾句!”
朱允熥看著窗外淩漢的背影,心中暗笑。
然後,他的目光也變得有幾分傷感起來。
他眼看著老頭走到乾清宮外,似乎頗為留戀的仔細的看著周圍一切。
目光掠過宮宇的屋脊,掃過紅牆金瓦。
“從布衣百姓到國家重臣,我走了整整五十多年啊!”
淩漢心中歎息,再看著周圍的景象,“五十年!”
隨後,轉身對著乾清宮,再次鄭重叩拜行禮。
而後起身,鬚髮在風中飛舞,大步流星朝外走去。
步伐之快,完全看不出像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來人!”朱允熥在暖閣中開口。
王八恥從外面進來,“萬歲爺!”
“賞淩漢蟒袍一件,回鄉養老,按照一品大臣的規製,沿途護送接待。”朱允熥說道,“其俸祿,仍按照品級發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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