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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男人已經儘量放輕了腳步，在他即將靠近病床的刹那，還是驚醒了沈妍。

女孩睜開眼睛，眼神裡沒有光，“你來了？”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費正謙想起昨天他從家裡出來時，她聲嘶力竭的尖叫，嗓子也許就是那時候喊啞了的。

“阿妍……”

他啟唇，從齒縫間吐出字句，輕喚沈妍的名字，試圖慢慢靠近她。

沈妍望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忽然發出一聲無奈的輕笑，“你這是做什麼？”

見她情緒似乎恢複平靜了，費正謙才鬆了口氣，走上前問，“感覺好些了嗎？”

“好沒好，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沈妍覺得他此刻臉上的擔憂怎麼看怎麼虛偽，既然他敢找過來，想必情況都打聽清楚了的。

“阿妍，對不起，昨天我應該安撫好你的情緒。”

費正謙道歉並不含糊，隻是沈妍聽了並沒有感到安慰，她覺得自己大概也是魔怔了，她要的並不是費正謙的安撫，他要的隻是被堅定的選擇。

可她心裡又很清楚，費正謙是沒辦法為了她放下一切的。

沈妍和沈家關係已經鬨僵，她如今孑然一身，除了寶寶，了無牽掛。

但費正謙不是，她能看出來，費家的情況和沈家其實並不一樣，公公雖然嘴上苛刻，其實做的一切都是在為費正謙考慮。

而沈家呢，自她嫁入費家這一年來，經曆了那麼多磨難，沈家從沒有以孃家身份出面挺過她。

陳玉芬甚至有幾次打電話過來朝她要錢。

沈妍拒絕了。

“不用說對不起，我能理解你，阿謙，你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我，不是嗎？”沈妍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已經把所有情緒都耗儘了，除了心底還泛起一絲酸澀。

費正謙的臉色陰雲密佈，他抿著唇，冷聲道，“我怎麼不喜歡你？阿妍，我對你還不夠好嗎？沒有任何女人能讓我拋下工作，全心全意陪伴，我已經如你所願沒去出差，隻是後果嚴重，情況緊急，我不得不去公司商討方案，我明明已經和你解釋過了，為什麼你還要無理取鬨？”

無理取鬨。

沈妍輕輕一笑。

費正謙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鬨。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她似乎確實是在無理取鬨。

費正謙那樣身份的男人，註定不可能甘願做一個普通平凡的人，而沈妍太普通平凡了。

她努力想要踮起腳尖，去觸碰他的高度，卻始終無法與他到達同一條水平線上。

“阿謙，我適應不了費家的生活。”沈妍深吸一口氣，終於還是將憋在心裡很久的話說出口，“我有時候會想，我們可能真的不適合，我曾經很喜歡很喜歡你，喜歡到卑微，我想過各種辦法留住你，想與你並肩而立，可現實總是給我當頭一棒，告訴我癡心妄想。”

人有時候就該承認自己的平庸。

沈妍達不到費正謙的那種境界，他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圈子不同，硬融隻會不倫不類。

“阿謙，我發現，我還是喜歡過普通平淡的生活，你知道嗎？在我過往24年的生命裡，我其實活得很安逸，沈家隻想把我培養成一個沒用的花瓶，他們否定我，打壓我，把我困在那小小的宅子裡，隻等有一天能將我賣給富商，賺個好價錢。”

“我沒有一天不想脫離那窒息的環境，嫁給你以後，我以為等著我的會是自由，沒有想到卻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牢籠裡。”

“阿謙，你以前說要帶我私奔去白城的，我是被你欺騙了，我明白你此刻認為我不可理喻，可我本來選擇和你在一起時，便是被你營造的假象矇蔽了。我要的是那時幫我助我，能帶給我自由的費正謙。”

沈妍說這些話時，眼睛空洞黑亮，看著她這副模樣，費正謙心頭焦急煩躁，他迫切地耐著性子哄道，“你想要的自由，以後都會有，等我把手頭的事情處理完，阿妍，就算不是為了我，為了爺爺，你總要再等等。”

沈妍垂下眼簾，笑得很苦澀，“為了……爺爺麼？可他是你的爺爺，明白麼？我也曾天真的以為隻要付出就一定有回報，但並不是這樣。如果費家真有我的立足之地，我就不會受這麼苦了。”

費正謙語塞，他扯了一下領帶，走上前來，抱住沈妍，“别想那麼多了，以前的事讓它過去，你不喜歡現在的生活，以後我們可以搬去其他城市住，但是你得等我。”

“阿謙。”沈妍笑了笑，看著費正謙，認真說道，“你是費家繼承人，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會為了我，放棄繼承權麼？”

“有什麼不行麼？現在我們手中的錢，即使未來不工作，也一輩子花不完。”

“那你的理想，你的使命呢？”費正謙的話時動聽，可沈妍卻不信，不是不信，是不敢信。

她信過很多次他的承諾，天真的以為，他說得都能做到。

可那不過隻是為了暫時穩住她畫下的餅。

而且，費正謙從世俗意義上來說，已經算是個好老公，他會給她儀式感，會給她提供物質和金錢，雖然他身邊鶯鶯燕燕不斷，卻並沒有婚內出軌。

這樣的男人，打著燈籠難找第二個。

沈妍很清楚，隻要自己調整心態，就能過的很輕鬆。

可是這個男人總是用感情來束縛和乾擾她。

總是能激起她內心深處的自卑和偏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