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乾闔上蓋碗放下茶杯,很識趣起身道,“無妨,今日已叨擾許久。”
“我聽左大人說袁州已不堪去,薑世子欲在那起事。接下來這幾日,我會在青州逗留。”
雲皎月下意識客套接話,“不如在祁家多待幾日,東廂房有不少房間空著。”
說完這句話,雲皎月就後悔了。
按照陸乾的個性,這種隨便說說的話語,他會厚著臉皮當真。
果不其然,“那就打擾了。”
雲皎月:“……”
雲皎月怔住,擠出淚光的水潤眼眸這會兒直勾勾盯著對方。
不吐不快,“恕我冒昧問一句。”
“今日左大人和宋大人,難道沒有邀請武定侯去他們的府上小住嗎?”
陸乾眼裡生出真切的笑意,“邀了。”
單手摩挲腰間繫著的暖玉,“但我在青州人生地不熟,思來想去,若能得祁夫人收留,就再好不過。”
雲皎月垂眸氣惱自己嘴快,轉念一想留下陸乾在祁家也不是壞事。
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好,要是陸乾又有眼線來稟報袁州的事情,她也能及時察覺。
親自將陸乾和胡嘉兩人送出院子,回來換了身孝服,準備去雲家。
都說要想俏,一身孝。
雲皎月本就不出眾的中等樣貌,因白色孝服顯得有幾分清冷出塵。
頭上沒戴什麼首飾,隻是簪著一支簡單的沉香髮簪,髮髻上繫了白綢髮帶。
正要出門時,周武從衙門回來了。
他叩響臥房房門,“夫人,我去衙門統計了身上刺有花樣的屍體人數。”
“說來也奇怪,那個花樣十分特殊,我生來這二十幾年從未見過。”
雲皎月示意趙媽媽將芝蘭喊來。
在鏡子前扶了扶髮簪,任婢女給她上了桂花頭油。
追問道,“刺有花樣的屍體人數有幾個?”
周武答道,“有兩個,花樣都是刺在左手手腕上。”
雲皎月覺得兩個這樣的數量有些特殊。
一個太少,三個太多,兩個足以引起屍檢人員的注意。
芝蘭帶著繡品進來了,繡好的花樣正好映入周武眼簾。
他吃驚望著繡品,視線鎖定,“就是這樣的花樣!”
雲皎月順著視線看過去,看到花樣後眸色複雜。
接過繡品輕輕摩挲,震驚出聲,“怎麼會……”
風信子。
殺手手臂上刺的居然是風信子!
可是風信子在古代並未傳入華夏大地!
大齊的地界上,怎麼可能會出現這樣的花樣?
雲皎月坐在玫瑰椅上閉目沉思,梳理思緒。
她遇到家養的虎群後沒多久,就在方縣遇見了薑尋。
這次身上帶有相似花樣的殺手,也是薑尋派來的。
那按理說,安排老虎為難流放人犯的幕後主使,就是薑王府!
可這一切太過巧合,也太過異常!
芝蘭自認為自己的繡工不錯,這會兒看見雲皎月一副懷疑人生的架勢,心裡忍不住打鼓。
雲皎月將繡品塞進自己的袖子裡,扔進空間。
囑咐道,“芝蘭,這花以後不要再繡了。今日起,就讓趙媽媽給你漲月錢。”
芝蘭心裡還怪捨不得這樣特殊別緻的花樣。
聽到漲月錢,不再將注意力集中在風信子花樣上。
美滋滋道,“多謝夫人!我以後一定不再繡這花了!”
等趙媽媽領著芝蘭下去。
周武百思不得其解後,開口問道,“夫人,您方才怎麼那副反應,這花是怎麼了?”
雲皎月揉著眉心,“這是風信子,是西洋的玩意兒。”
“這花有些意思,我隻是想不明白它為何會出現在大齊。”
風信子的花語,是勝利、競技、頑強、永遠的懷念。
黃色風信子又有幸福美滿之意。
她實在是想不通,為何有人會將風信子刺在老虎和殺手的身上。
若是隻追求勝利和競技,又怎麼會刺黃色風信子。
這種老虎咬人殺手殺人的行為,怎麼也無法和幸福美滿扯到一起。
“周武,這幾年你可聽說過京都薑王府和西洋人有過往來?”
周武茫然,回憶了一番。
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撓了撓後腦勺。
照實道,“這些年朝廷時不時實行海禁政策,和西洋人往來都頗有交易風險。”
“據我所知,這些年除去經商的商戶,外加織造局,並沒有其他人群喜歡和西洋人來往。”
“再說,就算有人想和西洋人來往,也往往會因為語言不通而作罷。”
雲皎月不信邪,“那不說這幾年,時間可以往前推推。”
“在大齊沒有實行海禁,開放港口的時期,有沒有什麼皇親貴族喜好和西洋人來往?”
周武絞儘腦汁地回憶,要他說他不經商,哪裡知道和西洋人交際的事情。
正要脫口而出他真不知道時,腦海裡靈光乍現一件事情!
“我想起來了,大約二十年前,那時我才六七歲。”
“那時候大齊全面開放港口,有好些來自……”周武沒底氣,“好像叫盧西塔什麼的地方。”
“總之有不少商人文人還有馴獸師,都曾來過大齊!”
雲皎月眼眸泛著光亮,熠熠生輝,雙拳不自覺緊握起來。
示意周武繼續說下去。
他說的地方,應當是盧西塔尼亞省,是幾百年前羅馬帝國的一個行省。
估摸著是小說裡的時間線本來就紊亂,以至於周武不知道他口中的盧西塔尼亞就是後來的葡國。
要是連馴獸師也曾來了大齊,那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古羅馬本就有專門的馴獸師,要是有馴獸師留在了大齊,又或者是將馴獸的技術留在大齊,那這裡有豢養的凶猛型野獸並不奇怪。
“我那會兒年紀小,記不太清楚事情。”
“不過有件事情實在太過轟動,我至今還有些印象。”
雲皎月秀眉緊擰,外頭的秋風吹散此刻房間香爐升起的嫋嫋青煙。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自己離想知道的真相,更近了。
心裡升起些許煩躁,“是什麼事情?”
“當初陛下喜歡看獸類表演。京都一王三侯府,有不少人重金聘請了馴獸師來馴獸。”
“我記得是在陛下五十八歲生辰那年,老武定侯在宮中玩新一代火銃,不幸走火身亡了!”
周武來了興致,侃侃而談。
說起陳年舊事忍不住壓低聲音,“這件事情本身不奇怪,畢竟火銃這種東西,走火也難免。”
“但老武定侯,他掌管神機營!他怎麼可能會因為火銃身亡啊!因此民間議論紛紛,但皇家的事情誰也不敢多議論。”
“後來前武定侯十三歲匆匆繼承了侯位,因天資聰慧,才華過人,這才勉強撐住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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