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開無人注意到的遮羞布——
“您眼光看得的確長遠,您將大齊上下都看做了棋局,您身為執棋者恨不得榨乾所有棋子的價值!”
祁長瑾深色的眼睛冷得可怕,繼續道:
“陸大人捐藥,是讓感染病症還在死撐著躲藏的病人,仍對生活抱有期望。”
“是讓那些還沒有染病的民眾,不至於惶恐度日!不至於害怕自己有一日也會落到和那些病人一樣被燒殺的下場!”
“他們會認為朝中還有人愛惜自己的性命,哪怕自己得了可能根本治不好的病!”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人在窮途末路時,往往會拖人下水一道去死。
譬如感染者往往會混跡人群,想要多找些人感受自己的痛苦,甚至黃泉作伴。
亦或者在走投無路時會破罐子破摔,集結人手暴力反抗官府乃至朝廷。
妄圖為自己求一條生路,不讓上位者可以隨意決定自己的生死。
崇明帝正是出於這樣的考量,所以允許了陸崇施藥分發!
但施藥能滿足一部分人,也能引起一部分人的不滿。
於是這位帝王,就在榨乾陸崇價值的最後時刻,出面平息了部分民眾的怨恨。
將人囚入詔獄,甚至做了那樣讓人生不如死的事情……
偏偏崇明帝還以為自己保全多年臣子性命,是仁至義儘!
這是多麼的可笑令人諷刺?
雲皎月聽了祁長瑾的話,渾圓明亮的眼睛瞬間瞪大!
原本發脹的腦袋像是被人突然澆了一桶冰水,清醒不少。
跪在一旁的寧顧行劍眉微挑,從沒有什麼時候,欣賞意味比現在更濃厚。
他正眼瞧向祁長瑾。
自己少年悲哀,嘴裡對尊貴的上位者句句臣服誇讚,心底卻滿是不服與厭惡。
因此,他才會在決定動殺心後,對永旺縣外的文安公主惡言相向。
沒想到……
他看不慣的政敵祁長瑾膽子比他還大,竟然敢對崇明帝宣之於口自己的不服。
同他,是一路人。
崇明帝臉龐陰沉發燙,眼眸突然沉寂陰狠。
怒斥,“祁長瑾你放肆,你怎敢!”
指節握緊咯咯作響,氣得頭皮緊繃發痛。
祁長瑾眸光尖利,質問,“臣怎麼不敢?臣身為臣子,對您有規勸義務!”
“陛下!您還記不記得,多年前您慧眼如炬,不滿朝臣儘出於權貴之家,曾經力排眾議提拔貧寒學子入仕!”
“連臣祖父在世時,都不止一次感慨陛下是盛世明君!”
“陛下可能不知道,他一個底層商人之所以拚命經商,就是因為您不似前朝君主苛刻打壓商人,反而破天荒地肯重用商者!”
大齊,不知道出了多少位從大商人家庭走出來的官員。
入閣者,官至尚書、總督者數不勝數,更有勝者成為一國首輔。
雲皎月腦子逐漸鎮定,儘管祁長瑾沒有指名道姓具體被重用的商者。
她也能對號入座,冒出曾經在華夏大明成為內閣首輔的張四維,宣大總督的王崇古,還有官至禮部尚書的馬自強這類人的名字。
這些人,無不是出自富商之家。
向來祁長瑾的祖父,是為了讓自己也成為富商,好改變後代的命運。
祁長瑾清雋面容倨傲,眼底暗流湧動。
身為反派的自己,結局既然難以更改,那索性任性行事,不再壓抑自己。
“陛下,您還記得自己初時登基,大齊是何光景嗎?”
“臣知道初心難守,不變艱難。但您是怎麼,一步一步走到現在這樣的地步?”
祁長瑾豁出去了。
替天下萬民寒心與發問。
崇明帝胸膛心臟氣得要炸開,顫顫巍巍的手捂著胸口。
大口呼吸,憤怒得夠嗆。
黃賢大氣都不敢出一下。
哪裡見過這樣以下犯上,將帝王痛批得一無是處的場面?
震悚到不敢說話,隻能一個勁給祁長瑾使眼色。
示意這位祖宗可别再繼續說了!
崇明帝動怒掃了眼桌案,一瞬間將朝堂上所有年輕臣子都和祁長瑾做了個比較。
隻要現在還能找出一個可以擔任教導皇子的人選,他就立即砍了祁長瑾!
可惜一秒、兩秒、三秒時間過去……
雲皎月從不敢正視崇明帝,到偷偷瞥他窺探帝王情緒。
崇明帝依舊沒找出一個可以輔佐九皇子的人選。
氣不忿兒的要嘔血!
他大齊,怎麼就無人用到了這種田地!
見狀,雲皎月悟了。
男人估摸著是在卡程式錯誤。
祁長瑾就算要死,也不會死於崇明帝之手,他還沒當首輔呢!
既然沒當首輔,那崇明帝肯定還是要重用他。
不論他到底有多大逆不道!
黃賢弱弱給崇明帝續茶,給人台階下,“陛、陛下……您喝點茶,奴才看您嘴皮子都乾裂了。”
崇明帝自覺臉面無光,一腔怒火無處發泄!
猛地踹了一腳黃賢,將人踹下禦台。
黃賢發出哎喲喲的痛苦叫聲,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大喊自己有罪。
這時,殿外忽而出現此起彼伏轟然的喧叫聲。
有人破聲大喊:
“謀、謀反了!”
“西寧侯府造反了!”
“保護陛下,護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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