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結束之後，皇帝擺駕寶香殿，周蘭庭亦回後宮見自己的母妃。

此時的場面有點像一家三口團聚。

隻是氣氛有些嚴肅，昭武帝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周蘭庭給賢妃行叩拜大禮，須臾，淡淡開口：“這麼多年待在楚國，為何一點訊息都沒有？”

“兒臣進了楚國的暗影閣學藝，每天有四個時辰學武，練習騎射，暗器，兵法，情報和暗殺，另外還有兩個時辰讀書，學成之前不能離開暗影閣。”

昭武帝詫異：“楚國皇帝怎麼會讓你進入那種地方？”

“是兒臣自己要求的。”周蘭庭回道，“兒臣不知自己要待在楚國多久，亦不知該如何打發枯燥孤寂的歲月，就想多多學藝，練就一身本領，歸國之日才能為南齊多儘一份力。”

頓了頓，他道：“每日全身心沉浸在訓練之中，過得忙碌而充實，就會覺得時間可以過得快一點，不會那麼難熬。”

賢妃眼眶發紅：“蘭庭，你真是母妃的好孩子。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吃得下苦，鑄就堅定的意誌，你有這份為國為君的心，且十幾年不變，母妃感到欣慰。”

周蘭庭垂眸：“兒臣意誌還不夠堅定。”

“怎麼說？”

“兒臣喜歡楚國長公主。”周蘭庭面色微紅，眉眼帶著點情竇初開的靦腆，“而且要跟她成親，不想娶别人。”

昭武帝目光落在他臉上：“謝東凰讓你回來爭儲？”

周蘭庭沉默片刻，緩緩搖頭：“她說兒臣受了委屈，若想要那個位子，就可以回來爭，但是兒臣隻想跟她在一起。”

“沒出息。”昭武帝冷冷道，“難不成你學文習武，隻是為了沉溺於兒女私情？”

周蘭庭垂眸：“兒臣就是喜歡她，非她不娶。”

“你——”

“皇上。”賢妃小心地開口，表情忐忑，“蘭庭剛回來，說話若有不周之處，還請皇上多多體諒。”

昭武帝薄怒：“朕這是氣他沒出息。”

“皇上，年輕人不都這樣嗎？”賢妃拘謹一笑，“等他歲數再大點，就知道家國社稷的重要性淩駕於兒女私情之上了。”

周蘭庭沒說話。

昭武帝像是被賢妃說服了，怒火微斂。

他想到了自己年輕的時候，雖說大多時間都在征戰沙場，但對美麗的女子確實會有更多憐惜，娶回來就想愛護著，不忍她們受委屈。

可後來隨著喜歡的女子越來越多，分攤在每個人身上的憐惜自然越來越少，屬於年輕人的情愛再也不複存在，剩下的隻是征服一個又一個女子的快感，是擁有三千後宮佳麗的成就感。

作為一個帝王，怎麼可能常年喜歡同一個女子？

紅顏易老，上了年紀的女子怎麼都不可能比得上二八年華的讓人喜歡。

昭武帝沉默片刻：“你喜歡謝東凰朕不反對，但你剛從楚國回來，朝堂上沒有根基，朕還要為你賜下另外兩個側妃，讓他們的父親全心全意輔佐於你——”

“皇上。”賢妃一驚，連忙起身跪下，“請皇上慎言。”

昭武帝皺眉：“慎言什麼？朕說的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朕要立蘭庭做儲君，讓他跟楚國聯姻，唯有如此才能破解大祭司曾經的預言，才能讓南齊漸漸強大，更能讓楚國和南齊從此相安無事，邊關再無戰爭，這有什麼可慎言的？”

婦人就是膽子小，聽不得一點立儲之事，生怕被冠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兒臣不娶側妃。”周蘭庭淡淡說道，“女人太多容易吵架，兒臣若要應付她們，就沒有精力做其他的事情，更會導致大權旁落，請父皇明察。”

賢妃膽戰心驚地看著他：“蘭庭，跟你父皇說話要注意態度。”

“無妨。”昭武帝轉而看向周蘭庭，“朕後宮這麼多嬪妃，也沒有耽誤朕做一個英明君王。”

“父皇後宮三千佳麗時，已經坐穩皇位，根基穩固，沒有人能動搖父皇的帝位。”周蘭庭反駁，“兒臣初出茅廬，沒有父皇當年的能力和魄力。”

反正就一句話，除了謝東凰，他誰都不要。

昭武帝不知該高興於他敢跟君父據理力爭的勇氣，還是敢擔心於他對謝東凰過於執著的感情。

其實感情這種事情也就是發生在年輕人身上。

等他坐穩皇位，體會到高高在上、大權獨攬的滋味，整個天下都在他的腳下，他想要多少女子就有多少女子時，想來他的想法會慢慢發生變化。

但眼下他若不立側妃，這個太子之位能坐得穩嗎？

昭武帝像是考他似的，淡淡問道：“若朕明天就立你為儲，你有什麼辦法可以保證你的地位不受威脅？將來登基之後，可以不受朝臣掣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