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明時分。

冬日大霧，霧氣濛濛。

梧桐葉凋落，像是一尊尊立在街道旁風燭殘年的老人。

落葉堆積了好多層，趙無疆肩上滿是露水晨昏。

他與林宇連夜趕到明鏡城，不知方向，不知該去何處尋找，隻能順著感覺行走。

明鏡城不大，可除了城內，還有城附近的百八十村，都屬於明鏡城。

趙無疆並未選擇第一時間去林家村查探那個教書先生，避免打草驚蛇。

他和林宇已經收斂了修為，簡單做了易容，避免被人過多關注到。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們剛剛到達明鏡城時，明鏡城還迎來了多方來客。

這個冬日時分略顯淒清的城池，不知不覺中，多了幾分肅殺。

————

“孃親，你要去哪裡？”小念夏柔軟的髮絲被紮成兩個小揪揪，穿著一件紅豔豔的嶄新小襖子，上面的針線紋路密密縫縫走路清晰。

她小手拽緊孃親的衣袍一角，仰著小腦袋，大眼撲閃，天真疑惑。

“孃親和小姨去城裡買點東西，晚一點再來接小念夏回家。”獨孤明玥笑意明媚，眸子有些泛紅，眸中的水霧朦朧，與薄薄的晨霧映在一起，多了一份淒美。

她揉了揉小念夏的小腦袋，看了一眼眼前黃泥堆砌而成的小學堂，幾次想要恨下心來轉身離去，都萬分捨不得。

她不忍小念夏天真的大眼眸流出淚水。

可她今早起來，發現竹林的竹葉已經儘數枯黃，這預示著，她們徹底不安全了。

她必須要把小念夏先送走。

她抱著小念夏，在青兒的保護下，來到這個林姓的小村莊，看到了早起在學堂背誦著聖人教誨的孩子們。

這個小村莊離她們隱藏的地方不遠，孩子多，大人少，教書先生是個女子，看著溫婉又良善。

她覺得，就是這兒吧。

離得近，燈下黑，也許敵人不會想到。

孩子多，小念夏混在其中，也是最好的隱藏。

教書先生這般和氣溫婉，應該以後會對小念夏好吧。

至少，會給小念夏找一個好家。

“姐，走了。”青兒轉過身去，抬了一下握劍的胳膊，抹了一把眼角。

許多事情要當斷則斷，不能優柔寡斷，不然是害了大家。

哪怕她也捨不得天真無邪的小念夏，可她的理智告訴她，必須捨得。

獨孤明玥溫婉的笑意逐漸牽強起來，她還想要對小念夏囑咐什麼，可話到嘴邊，她感到鼻腔酸得狠，忍不住抱緊小念夏，顫聲道：

“小念夏，乖，一定好乖。”

學堂內走出一人，站在門口：

“你們想好了嗎？”

青兒將不動聲色將手按在劍柄上。

獨孤明玥抬起頭，發現門口站著的，正是相貌生得好看，宛如少女般嬌俏的教書先生。

聽孩子們說，這是穆夫子。

“你們有問過這孩子的意見嗎？”穆芊芊臉上掛著和善溫婉的笑意：

“也許孩子，想跟你們一起走呢？”

“因為危險。”青兒緩緩靠近，劍氣在無聲顫動。

“孩子的爹呢？”穆芊芊也跟著蹲下身來，蹲在獨孤明玥和小念夏身旁，像是凡俗村子裡純真美麗的小村姑。

“爹爹去拯救世界了。”小念夏從獨孤明玥懷中探出小腦袋，捏起小拳頭，天真道：

“去打壞人了。”

穆芊芊看了一眼眼前的女子和女童，她笑容有些感慨，語氣真誠道：

“我明白了。

你們先去忙，孩子就暫交給我吧。

但你們要記得，若是可以，一定要回來。”

爹爹回不來，但孃親一定要，不然這孩子就成了孤兒了......穆芊芊心說。

她想起了當年，那個在大雨中嚎啕大哭的少女。

她那時已經懂得一些世間困苦，悲歡離合。

可這個叫小念夏的孩子，才這麼小。

老天爺有時候真是瞎了眼。

穆芊芊大概猜得出來這倆位女子，是為了躲避仇家才刻意如此的。

她不想多管閒事，但她總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無他，唯一顆心，在拚命跳動，熱血，在體內翻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