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火軍的營地裡。
一聲清啼劃破風雪,唱戲的嗓音悠悠漫漫,雪花似得飄散在寒霜之中。
“嘿嘿!大鬍子又唱上了。”
“他孃的,也不換個調調,老子都聽這曲子都聽膩了。”
“對,他該唱首十八摸。”
……
粗鄙的漢子們大聲調笑。
經過一夜的殺戮,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洗刷著戰馬,給馬兒添草喂料。
在這茫茫西域,馬就是最忠誠的夥伴,照顧起來比人都要精細,這是千百年來總結的經驗。
伺候好坐騎。
精壯的唐人脫掉上衣,就著雪水往身上擦拭。
雪花接觸皮膚,瞬間融化,一滴滴順著結實的肌肉留下,在寒冷的空氣中冒著熱氣。
“哈哈哈!痛快——!”
一群突厥人甩掉身上的水珠,用生硬的中原話仰天大叫。
他們是阿史那社爾的狼衛,被臨時派給飛火軍充作嚮導。
經過多次作戰,早已和飛火軍打成一片,情同手足。
一名狼衛用布巾擦拭身體,問詢身邊的飛火軍士卒:
“兄弟,房二郎為何不出來?他和陳將軍在帳裡做什麼呢?”
“這個…我也不知。”
士卒瞥了眼不遠處的帳篷,諱莫如深。
狼衛一愣,眼裡瞬間燃起好奇之色,一把攬過對方的肩膀,神秘兮兮的說:
“兄弟啊,你說房二郎和陳將軍他們會不會是……”
“噓!”士卒臉色一變,趕忙一把捂住對方的嘴:“可不敢瞎說,此話若是被陳將軍聽到,咱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吃不了兜著走?”
狼衛有些茫然:“吃不完的食物,放進袋子裡便是,為何要兜著,再說了,這和吃有什麼關係……”
說著,忽然停下,眼神警惕的望向一處。
一個消瘦的身影,大大咧咧的走進營地,在一幫軍漢的注視下,走向房贏的帳篷。
快要靠近時。
腳步陡然放輕。
然後鬼鬼祟祟的貼在帳壁上,耳朵高高的豎起。
“行了,不用理他”
士卒揮了揮手,一副見怪不怪的樣子。
狼衛一臉茫然:“這傢夥是誰?偷窺竟還如此光明正大?”
“他呀?房二郎的舊識。”
士卒一邊穿衣,一邊隨口解釋:
“這廝是長安那邊派來的,開始來還知道潛行,被二郎抓住了幾次,我們也便知道了他身份。”
“再後來,我們也懶得管他。”
“於是這廝愈加大膽,每次都是從正門進來,然後悄咪咪的偷窺……”
“額?還有這種人?”
狼衛看了眼牆角蹲神,一臉羨慕:“我也想知道帳內發生了什麼……”
……
帳篷內。
一盆炭火燒的正旺。
熱氣從紅色的炭隙中透出,將帳內的溫度烘染溫暖。
一張矮幾放在中間,茶爐上的熱茶沸騰翻滾,濃鬱的茶香在空氣中飄散。
“辛苦了你了,來,吃些熱茶,暖暖身子。”
房贏坐在厚實的狼皮褥子上,笑著將茶杯往前推了推。
陳阿賓沒有搭話。
她跪坐在矮幾對面,低垂著眼簾。
不知為何,她俊秀而冰冷的臉龐,在茶水上升的氤氳中微微泛紅。
房贏微微一愣:“你發燒了?”
“我…沒有……”
陳阿咬了咬下嘴唇。
彷彿下了極大的勇氣,方才抬起頭,一雙妙目望向房贏:
“我想請少爺幫我一個忙……”
“哦?”
房贏有些驚奇的挑了挑眉。
眼前的少年,一直默默無聞的跟在自己身邊。
不求名,不求利,永遠都是一副淡泊的樣子,行事之低調,常常讓人忽略他的存在。
像現在這般,鄭重其事的提出自己的要求,在房贏的記憶裡,這還是頭一遭。
望著眼前俊秀的少年。
房贏忽然笑了,盯著對方的臉道:
“阿賓,你有問題!”
陳阿賓身子一顫,眼神有些慌亂:“少爺這是何意?”
“嗬嗬,明知故問。”
房贏笑道:“這一路西行,你連青樓都沒進過,著實讓人懷疑。”
此話一出。
陳阿賓的臉色頓時變了:“少爺……”
“哈哈!都是男人,我懂。”
房贏湊過去,伸出大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笑嘻嘻的道:“你小子,是想女人了吧?”
陳阿賓表情瞬間凝固。
大起大落的心情,讓她一時僵在原地,說不出半個字來。
“哦吼,被我猜中了吧?”
房贏笑眯眯的說:“說吧,想要什麼樣的女人…對了,這地方遍地都是西域美女,不如我幫你找幾個過過癮?”
“呼……”
陳阿賓長出一口氣,神色恢複了平日的冰冷:
“不勞少爺費心,我不需要美女。”
“什麼?不要美女?”房贏眼珠子瞪大,忽然往後一縮,雙手護胸,警惕的望著對方:
“阿賓,你女裝扮多了,不會想要男人吧……”
“我……”
陳阿賓咬了咬牙,硬生生嚥下一口濁氣,冷冰冰的說道:
“我背後有處傷口,想要少爺幫我敷藥,如此而已。”
這次輪到房贏臉色變了:“你受傷了?”
“嗯。”
陳阿賓輕輕點頭:“昨晚鑿陣,幾個龜茲兵拿著長戟,我不小心被刺中了。”
“昨夜…你就受傷了?”
房贏臉色迅速陰雲密佈,啪的一拍桌子,大聲嗬斥:
“你腦子裡都在想什麼!為何拖到現在才說!”
見他發怒的樣子。
陳阿賓心中一暖,神色竟變得柔和起來,輕聲道:“怕少爺擔心,所以一直未曾提及……”
“簡直是胡鬨!”
房贏轉身就去找金瘡藥,隨口命令道:
“轉過身去,脫掉衣服,我來幫你上藥。”
陳阿賓身子顫了顫。
聽話的緩緩轉過身,低著頭,開始動手褪去身上的衣甲。
此時房贏已找到藥瓶,拔掉瓶塞,抬頭一看,發現對方還在慢吞吞的脫衣服。
房贏立刻就急了,催促道:“怎麼跟個娘們似得,動作麻利點!”
“嗯。”
陳阿賓輕輕嗯了一聲。
手中依然慢條斯理,好似那衣服黏在身上一樣。
房贏看著愈加抓狂:“你行不行了?我幫你脫吧!”
說著,就要上手。
陳阿賓趕忙顫聲阻止:“無需少爺動手,我自己來便可。”
…嗯?這聲音聽著不對勁啊……
帳外,天暗星文鬆,心頭一動。
一個大男人,為何對房二郎如此曖昧?莫非他們之間真有隱情?
天呐!
太勁爆了!
此事若是傳到長安,定會登上報紙頭條!
文鬆握緊雙拳。
眼中立刻燃起了八卦之火。
他歪著身子,整個人緊緊貼著帳布上,恨不得將耳朵與帳篷連為一體……
“你特麼倒是快點啊!”
“嗯,馬上了。”
“艸!費了半天勁,才脫了個馬甲!”
“少爺莫催,我快些便是了。”
……
帳內,隨著陳阿賓緩緩掀開小衣,一條猙獰的血痕映入房贏的眼簾。
房贏神色一變,臉色更加陰沉:
“傷的這麼嚴重,為何不第一時間讓人處理?”
對面,陳阿賓的耳根子隱隱泛紅:“别人我不放心……”
“閉嘴!”
房贏粗暴的命令道:“把衣服再往上撩點,這傷口多長你自己不知道?”
陳阿賓的耳根更紅了。
一手緊緊護著胸前,一手將衣服往上提了提。
刺啦——
房贏直接將烈酒澆在了上面。
“嗯……”
陳阿賓悶哼一聲。
背上的傷口被酒精灼燒,令她的身子劇烈顫抖。
“現在知道疼了?早乾嘛去了!”
房贏沉著臉訓斥,將其背上的烈酒擦拭,然後將金瘡藥敷上。
一股涼意從傷口上蔓延出來。
陳阿賓微微送了口氣,有些蒼白的臉漸漸變紅,小聲問道:
“少爺…你弄完了嗎?”
“催個毛啊,忍著。”
房贏嗬斥一句,將淨布小心蓋在傷口上,隨後用布條開始裹纏。
纏繞之時,他兩隻手臂從陳阿賓肋下穿過,雙手交替傳遞布頭。
如此一來。
兩人便貼的極近。
從側面看,就好似房贏從背後抱住陳阿賓一半。
雄壯的男人氣息,噴在陳阿賓的耳邊,令她意亂沉迷,一顆芳心砰砰直跳。
與此同時。
房贏也發現了她的異狀。
他身材高大,坐在陳阿賓身後,比她高出整整一頭。
不經意的低頭望去,發現對方不僅耳根泛紅,連整個臉頰都好似火燒雲一般。
不僅如此。
他第一次距離陳阿賓如此之近。
俯首細嗅之時,竟在對方身上聞到了種淡淡的香味……
房贏手中一僵。
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艸!我一定是很久沒有碰過女人了,居然對陳阿賓產生了異樣的感覺!”
“啊啊啊!”
“我怎麼會這樣!”
……
房贏心中瘋狂呐喊,動作也變得僵硬起來。
感受到身後男人的變化,陳阿賓低著頭,小聲問道:
“少爺,我背後的傷疤,是不是很醜?”
“艸!你懂個屁,傷疤是男人榮耀的象征,越多說明越爺們。”房贏咧嘴笑了笑。
生硬的完成包裹。
收尾打了個結,房贏長長出了口氣。
可很快,他的眼神定在了對方的背上,再也無法挪動。
隻見陳阿賓身材纖細,皮膚潔白,溫潤如玉,曼妙的線條呈現出一種驚人的美麗。
房贏身邊紅顏眾多,俱是人間頂級絕色。
可論起這後背的美,陳阿賓絕對可以擠進前三。
“少爺,你還沒結束嗎……”
陳阿賓的問詢,令房贏瞬間驚醒。
他輕咳兩聲,假裝鎮定道:“差不多了,再晾一會就可以了。”
陳阿賓有些疑惑,微微轉過頭,一雙亮晶晶的眸子望向房贏:
“不是包紮好了麼?為何還要晾著?”
…廢話,當然想再看一會兒房贏臉色一板,正色說道:
“讓你乾嘛就乾嘛,哪來這麼多疑問,莫要忘了,我的醫術,連孫老神仙都讚不絕口。”
“嗯,都聽少爺的。”
陳阿賓臉色一紅,輕輕轉過頭去。
房贏怔了怔。
今天陳阿賓好似拋去了平素的冰冷,顯得格外乖巧懂事。
不對!
乖巧懂事?
我怎會用這個形容詞?
啊啊啊!我很正常,我沒有彎!一定是他女裝扮多了,才會搞得我精神錯亂!
房贏按下心中焦躁,強行轉移話題:
“阿賓啊,從前隻是聽你提起過你爹,你娘呢?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娘啊”
陳阿賓被勾起回憶,神色一下變得柔和:
“說起來,少爺可能不信,我娘年輕時還被稱為俠女呢……”
“哦?”
房贏一下來了興趣。
轉到阿賓身前,側臥在狼皮褥子上,盯著對方問道:
“快說說,俠女是什麼樣的?”
陳阿賓臉色一紅,嘴角微微翹起:
“具體如何,我也不甚清楚,隻不過很多人稱她為——千面幽蘭。”
此話一出。
帳外傳出噗通一聲,好似重物倒地的聲音。
陳阿賓臉色一變,飛快的將衣服落下,遮蓋住白膩曼妙的後背。
與此同時。
房贏騰的一下坐了起來。
怒氣沖沖的走出帳篷,一眼便發現了那個相貌平平的男人:
“天暗星,果然是你!”
“你特麼又來聽我的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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