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商如意準備登上來時的馬車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一聲長歎——
“佛,從來不是心魔,嗬嗬……”
抬頭一看,卻是那老者薑愚。
隻見他騎著馬,但因為韁繩纏作一團,正有個帶著鬥笠的年輕人在理那韁繩,所以暫時沒有離開,他悠然自得的坐在馬背上,看了看已經登上馬車的宇文愆,又看了看消失在山門內的心證法師,喃喃低語了一句話,隻是聲音太低,周圍的嘈雜聲太多,商如意完全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這時,那薑愚似乎也感到了她的目光,抬頭看到商如意,立刻堆起滿臉的笑容。
商如意也神情複雜的對著他笑了笑。
她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問問這老人對剛剛那句話到底有什麼見解,可還沒抬腳,那年輕人已經整理好了韁繩,牽著馬掉轉頭去,朝著另一邊走了。
這時,身後突然又傳來一個歡樂的聲音——
“如意姐姐!”
一回頭,隻見一個小牛犢一般的身影衝了上來,險些撞上她,幸好旁邊的宇文曄眼疾手快,一把將這“小牛犢”揪住了,不是别人,正是善童兒。
看到他,宇文曄蹙眉道:“你這樣衝過來會撞傷人的。”
那善童兒聞言,撓著後腦勺嘿嘿的笑了。
看到他,商如意倒是又驚又喜,笑道:“善童兒,你怎麼來了?”
善童兒高興的對著她笑道:“我在城外,聽說今天大岩寺裡有法會,還有齋飯可以吃,我就讓聶大哥帶我進城來,來看看,嘿嘿。”
商如意抬頭一看,果然,那個叫聶衝的年輕人也跟在他身後走了過來。
這個人跟初見時一樣,仍舊是一臉憔悴,好像睡不醒,更睡不足的樣子,恭恭敬敬的對著宇文曄和商如意行了個禮,道:“二公子,少夫人,我們本來在城外駐紮著,等候二公子的安排,隻是九當——這孩子一定要進城,沒人攔得住他。我沒辦法,隻能陪著他一道進來,還請二公子原諒。”
善童兒吐了吐舌頭,縮起脖子。
宇文曄嚴肅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聶衝,然後道:“你們還沒正式編入軍中,今天的行動也不算違規。但今後,不準再擅自行動,明白嗎?”
“是。”
聶衝也並不多話,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然後再直起身來。
往商如意的身後看了一眼。
不等商如意再說什麼,就感到衣袖被人牽了一下,低頭一看,卻是善童兒一臉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如意姐姐,那我今天可以進寺裡吃齋飯嗎?大岩寺的齋飯比别處更好吃。”
“……”
“也管飽。”
商如意快要被他這饞樣子逗笑了,又看了宇文曄一眼,見他並未有阻攔之意,便說道:“今天準你去吃,但你記得,今後若正式編入軍中,是不可以再像今天這樣的,明白嗎?”
一聽可以進寺裡吃齋飯,善童兒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他急忙拉著聶衝的手:“聶大哥,走,咱們趕緊進去,再晚一點齋飯就要被搶光啦。”
聶衝倒沒有立刻跟他走,而是將目光從商如意的背後收回來,問道:“少夫人,剛剛那邊有個騎馬的老人——少夫人可知道他是誰?”
“他?”
商如意不知為何聶衝會問起薑愚來,隻把那老人的身份簡單的說了一遍,又看著他道:“你認得他?”
聶衝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他道:“隻是聽他說話,有點意思。”
商如意有些詫異的看著他:“他剛剛說話,你聽到了?”
聶衝點點頭。
商如意問道:“他說了什麼?”
聶衝道:“他說——佛心太過,也是心魔。”
“……!”
商如意的眸光驟然縮了一下。
而聶衝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停在山門外許久,早就準備離開的車隊,然後輕聲道:“二公子,少夫人,盛國公似乎要催你們離開了,我就帶善童兒先走了。等他吃完齋飯,我們會立刻回到城外,等候二公子的安排。”
宇文曄點點頭,這聶衝便行了個禮,然後帶著早已經迫不及待的善童兒進了那大岩寺。
他們剛一走開,薛道彤果然走過來輕聲道:“二公子,國公在催了。”
宇文曄這才回頭,隻見另一邊的宇文淵坐在馬車上,被風吹起一角的簾子裡露出了他明顯有些不耐的臉,兩個人便也不再耽擱,急忙登上了他們的馬車,一隊人馬立刻離開了大岩寺。
一路暢行。
坐在馬車上的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各自的心中都亂成了一團麻,兩個人都沒能找到那線頭,也就找不到話頭。
但沉默許久,還是商如意先開了口。
她道:“你跟公主,說了什麼?”
宇文曄微微挑眉,低頭看向她——似乎是沒想到她開口會先說這件事,但又好像等待已久,原本有些沉鬱的眼神在這個時候透出了幾分笑意。
他道:“問這個做什麼?”
“不能問嗎?”
“不是。”
“那——”
“可我不想答。”
“……”
商如意愣了一下,立刻回過神來——他是有意在戲弄自己。
甚至,那雙慣常冷峻的眼睛裡,這個時候分明閃爍著一點笑意,好像是早早的就等著自己問,再給自己這麼一個答案。
她頓時有些生氣的將臉偏向一邊。
看著商如意有些氣鼓鼓的樣子,宇文曄的嘴角也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可是,在笑過之後,眼中那份陰鬱之色卻更深了一些。
這一下,兩個人是徹底不說話了,一路沉悶的聽著馬車磕碰著地面發出的單調的聲音,回到了國公府。
隻是這一次,跟之前回來的時候更不相同,還沒到門口,就已經聽到前方一陣人聲喧嘩,商如意伸手撩起簾子,往前方一下,頓時眸子一震。
“怎麼了?”
身邊的宇文曄又開口。
商如意倒也沒有再跟他賭氣,隻是又看了外面一眼,然後回頭神色複雜的道:“你看。”
宇文曄側過身,幾乎大半個身子都覆在她的身上,看向窗外——卻見國公府外張燈結綵,竟像是過節一般的熱鬨,而慧姨帶著家下中人,已經全部衣著煥新,列隊整齊,翹首期盼著等候在大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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