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學醫時間不長,才疏學淺,隻能診斷出這樣。”雲晚意故作不明白,反問道:“難道林監主還能察覺出别的情況?”
林逸一笑,搖頭道:“我不會醫術,既然你都不知道,我豈會知道?”
“那就是了。”雲晚意微微退後一步,道:“我還要去給後妃娘娘診脈,先行一步了。”
林逸點點頭,視線卻一直在她身上,直到再也瞧不見。
須臾,他剛才走來的小徑上,走出一個太監打扮的人,但那太監身上並無卑謙:“她就是你曾經提過的人?”
“對。”林逸眼睛微眯,朝雲晚意離開的方向看著:“這女子比想象的厲害,即將成為鎮北王妃,隻怕會成為我們的心頭大患。”
“嗬,一個弱女子,能掀起什麼風浪?”太監打扮的人冷嗤一聲:“前段時間太醫去給常景棣診脈過,他脈象依舊不好。”
“玄醫一脈的奇毒,就算玄醫本脈的人來,也不一定能解開,遑論這初出茅廬的小丫頭?”
“林逸,星宿變化在即,天將大旱,國之有難,正是我們的機會,你所有佈置,都該加快進度!”
“是。”林逸幽幽一笑:“司天監的人,隻聽命於我,你就放心吧!”
雲晚意並不知道林逸在她離開後,還與人光明正大的合謀算計。
她第一站去的是林美人的住所,林美人原本住在儲秀宮,纏綿病榻多時,同宮主位的良妃以病氣太盛為由,把她挪到了秀和宮。
秀和宮在整個皇宮的西北邊角,偏僻的很。
走到最後,連宮人都瞧不見幾個,全是風和落葉,顯然多時沒打掃過,竟也沒人管!
小太監把雲晚意引到秀和宮門口,帶著歉意道:“雲大小姐,奴才就在這兒等著,請您進去診脈。”
瞧那畏縮的模樣,也知道他不敢進去,擔心被林美人奇怪的病情所染。
雲晚意沒有拆穿,笑了笑道:“公公沒必要守著,先回去覆命吧。”
“那不行。”小太監訕訕道:“師父交代了,要把您引到每個宮中診脈,還要把訊息帶回去彙報。”
雲晚意看了眼又在飛飛灑灑的小雪,轉身進了秀和宮。
秀和宮外已然蕭條,宮內就更不用說了。
單獨命名宮殿,裡面卻很小,比一進的院子還狹窄,就孤零零一個院子,加上正屋和偏屋兩間屋舍。
院子裡,有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正在挑水,聽到動靜,放下扁擔過來,狐疑的打量了幾眼:“姑娘是不是走錯地兒了?”
“可是林美人的住處?”雲晚意環顧一週,道:“我奉皇命前來,給林美人診脈。”
小丫頭從未見過雲晚意,帶著疑惑點點頭:“姑娘是太醫院新進的醫者?”
這聲醫者,充滿了不信任——林美人得寵的時候,太醫院的人都輪著去診過平安脈,最年輕的也有二十好幾。
可這位姑娘貌若天仙膚白細膩,指若蔥白,手腕纖細的恍如一折就斷,身姿柔軟,分明是嬌嬌小姐,哪裡像會醫術的樣子?
雲晚意一眼就看出她的懷疑,笑了笑道:“我會醫術,不是太醫院的人。”
礙於皇命二字,不敢違抗,小丫頭隻能引路道:“請姑娘隨奴婢來。”
正屋裡很冷,和外頭院子一樣,打眼就能看透。
孤零零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還有一個下人用的炭盆子,周圍烤著些東西。
燒的是最末等的黑炭,炭盆中沒燒透的煙味瀰漫,燻人的很。
榻上帷帳垂下,咳嗽聲斷續的從裡面傳出。
“姑娘稍後,奴婢去瞧瞧。”小丫頭趕緊從炭盆子附近烤著的竹網上,取下一方帕子,匆匆掀開帷帳。
雲晚意朝裡面看了眼,帷帳裡躺著一個憔悴異常的女子,年歲不大,小臉瘦削的跟錐子似的。
整個人病態明顯,咳嗽之餘,也正朝雲晚意的方向看:“春桃,是誰來了?”
“聖上請來給您診治的大夫。”春桃也不太清楚雲晚意的身份,安撫道:“看,聖上並未放棄您,您可要好好養著。”
“沒放棄?”那女子突自笑了起來,笑聲太激,又引起一番咳嗽。
好不容易平息,女子的聲音帶著哭腔,自嘲道:“我現在和魔鬼無異,和死了沒區别!”
被叫,春桃的丫頭趕緊道:“娘娘,您可千萬别這麼說,先讓姑娘來給您診脈吧,一定有辦法的。”
說完,春桃把帷帳打上去,回頭對雲晚意道:“勞煩姑娘幫忙給咱們娘娘瞧瞧。”
這一下,雲晚意總算看清了林美人的長像。
翦水秋瞳,巴掌大的小臉我見猶憐,從眉目間能看出姿容不差,敗就敗在她整個右臉,竟有一塊硃紅色的疤痕!
不對,不能說疤痕,像是燙傷未愈,又像是新起的異症。
先前沒聽太監提過,許是挪到這偏遠的秀和宮後,早就沒人來看過了。
雲晚意從未見過這種情況,還在打量,林美人已經譏誚出聲:“這位姑娘嚇呆了嗎,我是不是很可怕?”
雲晚意收回視線,淺淺行禮後道:“行醫之人,看過各種症狀,林美人這點傷痕不算什麼,若是方便,可容臣女把脈?”
“你倒是不同。”林美人深深看了雲晚意一眼,伸出瓷白瘦削的手腕,自憐自艾道:“把吧,把來把去,還是那結果,何苦折騰?”
雲晚意充耳不聞,坐在榻前開始把脈。
這一靠近,又發現了另一件事——林美人周身,帶著一股奇怪的味道。
能聞出用脂粉或是香囊蓋過,卻依舊能從那黏膩的香味中,辨别出細微的腥味。
雲晚意不由想到太後的事,邊把脈,邊不經意似的問道:“林美人的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一開始是什麼症狀,這臉上又是怎麼回事?”
春桃細細說了一遍,和小太監的話倒是能對上一些,但春桃說的更細。
從舒美人病後,林美人逐漸感到不適,主要症狀是頭暈頭疼,精神不濟,恍惚不已,請太醫來看,診出有孕兩個月。
也因此,林美人的種種不適,被認為是初次有孕引起的反應,太醫開過坐胎藥後,又開了些安神靜氣的藥。
但這些藥,並沒有緩解林美人的狀況,反而越來越重!
一個月前的風雪夜,林美人頭痛加劇,總能聽到腦海中有人在說話,睜眼閉眼都一樣。
她神神道道,唸叨說有人要害她和孩子,瘋癲似的往外跑,不小心跌在門檻上,撞到腹部,孩子沒能保住。
從那開始,林美人症狀越發厲害,頭暈頭疼,頻繁出現各種幻覺,嘴裡唸叨的不是神就是鬼。
宮中伺候的人也被她嚇得要死,一個個去求了恩典遠離,隻有春桃念著林美人曾經救命,一直在跟前服侍。
春桃說到最後,泣不成聲:“主子先前是個十足的美人,否則也不會得此龍恩,臉上的疤痕是在半個月前出現的。”
“毫無征兆,一夜起來,就有了這個,疤痕起來後,美人神智倒是逐漸恢複了些許,就是會無意識的夜遊。”
雲晚意診脈的手一僵——林美人和太後的症狀,也太相似了!
這其中,肯定有某種聯絡。
要確定,還得去其他幾位生病的妃子宮中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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