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自然也就染上幾分嬌嗔:“門主的話我豈敢不從,剛才顧著大局,擔心門主被兩個丫頭哄騙。”
“既然門主決定已經做好,我還有什麼立場唧唧歪歪,惹門主厭惡?”
還是那句話,她保養得宜時風韻猶存,嗔怪撒嬌並不違和。
易峰瞧著歡喜,反而有種心癢的感覺。
頂著腫脹青紫辨不出原本模樣的臉,再說出撒嬌的話,做出撒嬌的表情,實在讓人不適。
易峰忍著噁心,對著林中月那張腫脹難看的臉深情脈脈:“你想多了,我剛才的確情緒有些不好。”
“輪椅上坐久了,這性子也跟著古怪,多年來委屈你了,隻是月兒,我也想恢複。”
“在輪椅上毫無尊嚴的活著,我已經受夠了,哪怕有一絲希望,也想嘗試一番。”
林中月在他飾演的情誼中,逐漸迷失了剛才的決心。
她忐忑抬眸,小心翼翼問道:“那門主,你還懷疑我嗎?”
“懷疑你?”易峰眼底閃過一絲異樣:“你指的是?”
林中月垂下眼眸,避開易峰的審視,小心翼翼道:“易雅蘭對我的指控。”
“原來擔心這個。”易峰蹙著眉,拿出帕子給林中月擦了把早就乾涸的血跡:“不存在的。”
“雅蘭那丫頭的確氣性兒大,為了些誤會跟你頂撞作對,攀咬你也是正常。”
“這些年你的苦我都看在眼裡,豈會因為這些話便對你起疑心?”
林中月想起他此前的反應,猶豫著道:“可你之前不是這個態度,我總覺得門主已經完全相信了她。”
“無憑無據的事。”易峰把帕子塞在林中月手中,順勢跟她雙手交疊。
“月兒,我癱瘓多年,你卻不離不棄,我怎麼可能真的懷疑你?”
“退一步說,嶽丈的為人我總是相信的,他忠肝義膽正氣凜然,豈會讓人害我?”
林中月打量著他的神色,並未從其中看出什麼來,這才放心:“沒有芥蒂最好。”
“是我的錯,為何長赫忽略了雅蘭,導致她嫉妒不甘,這才鬨出種種來。”
易峰鬆開手,無奈道:“不用自責,孩子大了,總有自己的想法。”
“此前我沒來得及跟你商議,如今既然打開窗說穿了所有誤會,不妨回溯給雅蘭少主之位的事。”
林中月還是沒完全相信易峰。
她注意著易峰的表情,哪怕微小的動作,她也沒放過:“事情落定,沒什麼好說的。”
“要說。”易峰提過桌上的茶壺,親自給她斟茶,道:“我跟你一樣,心裡一直是牽掛長赫的。”
“他是男子,是我易家唯一的兒郎,我想把門主之位傳給他,哪怕他是如今的境地,我還是想等一等,看有沒有奇蹟發生。”
“可我等得起,嶽丈那邊卻等不得了,近段時間雅蘭跑逍遙宗太過勤快,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總之,是嶽丈示意,要我先將少主之位定給易雅蘭,等我過世,門主之位非她莫屬。”
林中月緊緊蹙眉。
她相信易峰這番話,同時,又覺得林嘯山的絕情十分諷刺。
長赫還沒死呢,林嘯山迫不及待抬易雅蘭的身份,還不是為了把控易雅蘭!
不對,林中月的思緒忽然停止,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林嘯山這麼做,隻怕另有深意。
長赫廢了,易雅蘭上位,那她呢,豈不是也在無形中成為了廢子?!
原來是這樣!
易峰觀察著林中月的神情。
見她從瞭然到恍然大悟,面色青白交加,知道時機到了。
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遞給林中月:“你和嶽丈乃是父女,他的字跡你不會認錯。”
“瞧瞧,這邊是雅蘭帶給我的,我也無奈啊!”
林中月顫抖著雙手接過,彷彿有千金重,一時間竟是不敢打開。
“我不會騙你。”易峰歎了一聲,重新拿回信件展開,鋪在林中月面前。
林中月再想躲避已經不可能了,隻看一眼,她面色再度刷白。
原本烏紅的唇色,瞬間變成了蒼白。
信上的筆跡的確出自林嘯山,其中字字句句,都在說易長赫無可救藥,要儘快定下易雅蘭的身份。
為此,林嘯山不惜給易峰承諾,會派遣得力助手前來輔助易雅蘭!
看完之後,林中月整個人失了力氣,緊緊靠在椅背上喘氣。
麗桃擔憂上前,提醒:道:“夫人,身體要緊。”
“我知道。”林中月心裡七上八下,說不出來的情緒交織翻湧。
恨,悔,不甘,無能,憤怒……
既是對自己,也是對易峰,還是對易雅蘭,更是對林嘯山。
她還不能倒下,否則可憐的長赫怎麼辦?
思索間,一個主意躍然心頭。
林中月轉向易峰,眸色漸深。
她咬著牙關,一字一句問道:“峰哥,若是長赫能恢複呢?”
易峰避開她的眼神,看向院子裡的花叢:“我一直都覺得長赫能恢複。”
話裡的意思,不需要說清楚,林中月已經明白了。
她忽然笑了起來。
從哼哼的諷刺,到哈哈大笑,彎了腰亂了發。
動作之大,牽連額間和臉上的傷口痛的發麻。
“夫人。”麗桃嚇壞了,趕緊上前勸慰:“您這是怎麼了?”
“好笑,可笑!”林中月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扶著桌子喘氣:“終究是大夢一場空啊!”
“我從未想過,我這一生隻剩下算計!”
易峰冷眼瞧著,關切的話脫口而出:“月兒,你這是怎麼了?”
“什麼算計啊,我們一家人都在一起,你别多想。”
“一家人,哈哈哈,一家人呐!”林中月恍恍惚惚的聽到他的話,忍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是落下。
她含著朦朧淚眼,目光期待的瞧著易峰:“峰哥,你說我還有機會嗎?”
“什麼?”易峰故做不懂,疑惑道:“你這狀態不對,一會兒東一會兒西,别不是出了癔症。”
“麗桃,趕緊扶你家夫人回去休息,請靈醫來瞧瞧!”
“我沒癔症。”林中月擦了把眼淚,不顧周身疼痛,急聲問道:“峰哥,若我做了天大的錯事,還有沒有迷途知返的可能?”
易峰毫不猶豫道:“當然有,人非聖賢孰能無過,知錯能改未嘗不可。”
林中月像是下定了天大的決心,一口氣將手中茶杯中的水灌下,驟然開口:“峰哥,多年前你我相識……”
麗桃意識到她要說什麼,嚇得臉色蒼白,趕緊阻止道:“夫人,您磕頭太狠,傷到了腦子。”
“我這就帶您回去找大夫,切莫胡言亂語了!”
林中月一把推開麗桃,帶著哭腔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别攔著我!”
麗桃也不想阻攔,可她要說的話,足夠她們主仆死的了!
就算易峰饒過她們,林宗主那邊也不會。
麗桃顧不得了,帶著哭腔道:“夫人,求求您了,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該想想長赫少爺。”
“他還躺著呢,您要是有個什麼好歹,誰還會管他啊?”
林中月再度擺脫麗桃,沉聲道:“我就是為了長赫,才決定迷途知返!”
“易雅蘭的少主之位本就該是長赫的,他不該受傷,更不應該為此被嫌棄拋棄!”
林中月像是被什麼蠱惑了一般,不再給麗桃勸慰的機會,一股腦道:“峰哥,我騙了你。”
“多年前的相識,一見傾心是真,愛慕是真,但後面種種皆是算計!”
麗桃聞言,直接支撐不住跌落在地,心下一片茫然和恐慌。
夫人把這般秘密都說給門主,完了,全都完了啊!
林中月彷彿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失神似的盯著門外。
本來停下的雨,也不知何時再度開始,繼續下了起來。
彷彿為了烘托氣氛,從淅淅瀝瀝到傾盆大雨,彷彿隻是轉瞬之間。
林中月盯著連成線的雨幕,思緒回到了十幾年前,和易峰相識之日。
“那日,也是這麼大的雨。”她勾著嘴角,不自覺綻出一個笑意:“我們都在占星宗的大會上。”
“那是我第一次參加别宗大會,一時間迷了路,好在遇到了你。”
易峰蹙著眉,也想到了初見那日。
林中月相貌清秀端正,花一樣的年紀,彷彿雨中盛開的芍藥,開的濃烈卻又清新脫俗。
那一瞬,說不動心是假的。
易峰將手中紙傘遞給躲雨的林中月,還好心的避開距離。
那時候的易峰正是後起之秀,爽朗清舉,站在一眾中年人中彷彿高山青鬆,出類拔萃與眾不同。
林中月自然也心動。
情之所起,水到渠成。
隻是那時易峰尚有妻子,還剛懷孕不久!
兩個互相傾心愛慕之人,豈能安於苟合?
林中月的身份自然不想做妾,但易峰受恩於雲氏,雲氏還懷著孩子,也不能休妻。
後來,不知道誰提議,隻要雲氏不存於人世,兩個真心相愛的人就能名正言順在一起了。
他們拋棄了道德束縛,裡應外合,細細謀劃。
終於,在雲氏誕下孩子,正是虛弱之際,找到了最佳機會。
雲氏看上去染了重疾,病情一日比一日嚴重。
就算她自己就是靈醫,身邊的慧嬤嬤醫術亦是不差,也隻能眼睜睜瞧著生命流逝。
再後來,便是雲氏和易峰獨處一室,逼著易峰發誓,最終香消玉殞。
不出幾個月,易峰風光迎娶林中月。
易峰從回憶中抽身,似懂非懂的看著林中月:“一見鐘情,何來算計?”
“你我是一見鐘情。”林中月因為美好回憶而產生的笑意,也在回憶中泯滅:“可惜,别人另有所圖。”
她抬眼,和易峰四目相對:“當年,你選擇拋棄雲氏,狠心置她於死地,是不是因為雲氏有你的把柄在手?”
易峰當然否認:“你糊塗了吧,我那都是為跟你在一起!”
“不,不僅如此。”林中月沉沉吸氣,戳破愛情後的殘忍:“雲氏手中,有一個秘寶。”
“你利用那秘寶,成功的剷除擋路的兄弟姐妹,殺瞭望鶴門的老門主,取而代之。”
“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雲氏和慧嬤嬤,便是你從前的心腹。”
久遠的回憶落在心間,易峰的瞳孔劇烈收縮。
他幾乎已經忘了那件事了!
不,應該是沒那回事才對,知道真相的,隻剩下他和慧嬤嬤。
因為真言術,慧嬤嬤一輩子都開不了口。
他不說,便是沒有!
易峰立刻否認:“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是當真傷到腦子了吧?”齊聚文學
林中月盯著易峰,再度笑了起來:“我既然開口,知道的肯定比你想的要多!”
“你借我的手殺雲氏,不過是順水推舟,她知道你這麼大的秘密,還掌控秘寶。”
“你不安心啊,忌憚啊,哪怕她是你心愛之人,你也沒有半分不忍!”
易峰再度反駁之前,林中月聲音變冷:“别否認,當年的永安閣,還有漏網之魚!”
“你,你說什麼?”易峰瞪大眼:“不可能,我親自動手,不可能有活口!”
見他承認,林中月咯咯笑起來:“永安閣死的人能對上,身份呢?”
“都坐上門主之位了,難道不知道易容術一說?”
易峰恍然大悟,眸色猩紅:“那人是誰?!”
林中月勾著嘴角,笑意未止:“雲氏住進永安閣不久,總是不習慣望鶴門的飲食。”
“加上害喜,她日漸消瘦……”
易峰終於明白了:“我後來請回來的廚子!”
“沒錯!”林中月說回正題,道:“你忽然改變,我爹本就懷疑,那廚子是他一手安排。”
“他正愁如何接近你,命運弄人,你我竟一見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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