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死前最後一口氣,他怎麼可能把尊貴的位置讓出來,那些個傳言連我都不清楚,一聽就知道是假的!”
麗桃心下有些懊悔沒去印證真假,這會兒叫夫人不開心了。
其實她一早就聽到了,隻是如今望鶴門情況的確不好。
門主是老樣子了,關鍵是少爺忽然變成了殘廢,大小姐呢,又不被門主喜歡。
這樣一來,二小姐得門主傳位,也說得過去。
麗桃還以為是門主忽然間的決定,她跟著林中月忙上忙下,不少事都要需要她親自處理,沒能及時得到訊息。
夫人這邊因為少爺的事,定然也會低調,不會大肆恭喜慶賀,免得叫少爺知道二小姐是傳人後傷心。
沒想到竟是假的!
“是我的錯。”麗桃趕緊應聲,認錯道:“我還以為門主瞧見少爺……所以趕緊定下了二小姐的身份呢。”
林中月呸了一聲,旋即又覺得不對:“你我都不知道的無根之談,是從哪兒傳出去的?”
“據說是從門主院子。”麗桃小心翼翼道:“也正是因為這樣,我才不敢去深問您。”
麗桃跟著林中月許久,知道易長赫變成廢物後,她是最難受,最不願意看到的,哪裡敢主動提及?
也正是因為種種緣由,造成了今日的烏龍!
林中月一頓:“難道,他真的要把位置傳給雅蘭?”
“沒準。”麗桃壯著膽子分析道:“門主的身子肯定等不得少爺恢複,那邊大小姐還住在永安閣不走。”
“門主還是念著您母子幾人的,不然也不會緊著宣佈自己的決定。”
林中月想到早間伺候易峰用膳時,易峰沒有隻字片語提及此事,她總覺得蹊蹺。
易雅蘭是她女兒,這麼大的訊息,易峰會不告訴她?!
“不對。”林中月著急往外走去:“這件事不對勁!”
麗桃跟在後面,一臉的懷疑:“您是覺得訊息是假的,有人故意為之?”
“對!”林中月顧不得其他,匆匆去往易峰的院子:“既是門主院子傳出的訊息,一問便知!”
沒想到在易峰門口,林中月看到了從屋內走出的易晚。
“你怎麼在這兒?”林中月滿臉的警惕。
易晚指了指手中的食盒:“蒼朮做了好吃的點心,想著門主喜歡,送些過來。”
“倒是夫人,剛才門主還提及你的賢良淑德呢,說你萬事都緊著他為先,哪怕是伺候早膳這等小事,都親力親為。”
“嘶,怎麼跑成這樣,難道易長赫的病情又發生了變化?”
“你少胡言亂語,詛咒我的長赫!”林中月面色不虞:“你不是跟門主合不來嗎,怎麼還給他送點心?”
易晚幽幽歎了一聲,抬起纖纖手指撥弄被風吹在鬢角的碎髮,道:“唉,這不是想通了嗎?”
“我和門主關係再差,也無法改變我們之間相連的血脈,尤其是聽到某些訊息後。”
不等林中月再說什麼,易晚看了眼朝陽,嬌滴滴道:“眼瞧著日頭要起來了,我可不想曬著。”
“先走一步,夫人慢慢來!”
林中月被易晚一番話弄得完全摸不著頭腦。
她盯著易晚的背影,咬牙切齒道:“這小賤人什麼意思,什麼叫聽到某些訊息?”
越想,林中月心裡越不是滋味:“她自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還有靈仙宗老祖宗做見證,說要跟易峰以及望鶴門斷絕關係。”
“這才過了不到一個月,眼瞧著易峰要把位置傳給雅蘭,她就想出爾反爾,回來爭一番?”
麗桃知道夫人正是氣頭上,她不敢胡亂勸,隻能道:“大小姐再肖想也沒辦法,一切還是門主說了算。”
“有那件事在,門主怎麼敢把望鶴門交給她,您儘管放心,咱們先進去瞧瞧門主怎麼說。”
“連大小姐都聞訊過來,我瞧著多半是真!”
林中月咬著牙關,道:“你說的對,先確認了再說!”
易峰早膳後少有些精神,叫宋叔搬出了不少年輕時候的東西翻看。
沒想到易晚忽然到來,打斷了他的興致。
易晚才剛走,林中月又來了。
易峰真是煩躁,擺擺手對宋叔道:“真是一刻也不得安靜,都收起來吧!”
宋叔還在收拾,林中月匆匆進門,看了眼那些尚未收起來的東西後,臉色微變。
“你不是說身子有些不舒服?”易峰看到她臉上又是白又是紅,蹙眉道:“該休息休息,别把自己累垮了。”
“多謝峰哥關心。”林中月調整好情緒,看向箱子裡的物件,狀似無意道:“難為你今日有這興致。”
“怎麼不叫我來幫忙,好歹我有空。”
“你身子不適,最近為了長赫和我的病,也的確累的厲害,不好叫你再折騰。”易峰不想和她周旋,話鋒一轉直白問道。
“不是剛走沒多少工夫,怎麼忽然過來了?”
林中月見狀,坐在易峰身邊,帶著幾分嗔怪道:“峰哥有驚喜怎麼不早點跟我說,還得我從别人嘴裡知曉。”
易峰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一路近乎小跑,她臉頰上還帶著尚未完全消退的紅色。
許是最近實在累了,無暇無顧及她的臉,原本保養得宜的面上,已經出現了步入中年後的鬆弛和皺紋。
這抹紅色在她臉上,沒有勾起易峰對往日的回味,相反,他心中隻剩下厭惡!
林中月和他四目相對,晃神的那一瞬,她總覺得易峰眼底除了森寒,沒有半分笑意!
再想看清楚,易峰已經開口了:“你說的驚喜,是我要把門主之位傳給雅蘭的事?”
這下,林中月是徹底驚呆了。
“夫人都高興壞了。”麗桃趕緊提醒,道:“看來真是驚喜呢!”
林中月這才回神,看似在笑著,實則假的不成樣子:“這,這也太突然了,之前怎麼沒聽你提過?”
易峰還是那副樣子,隻是話裡帶了幾分意味深長:“你最近忙的厲害,為了長赫身中的蛇毒幾日不著家。”
“我幫不上忙已經很內疚了,定望鶴門傳人這種小事,怎麼還好叫你操心?”
林中月再遲鈍,也聽出了其中深意,何況她一點兒都不蠢。
他易峰再成為廢物,那也是望鶴門現在名正言順的主子!
她林中月再尊貴,也不可能在這種事上越過他去決定什麼,更無權商議!
意識到這點,林中月臉上的血色頃刻間消失,連忙辯解道:“峰哥,我從未有乾涉你決定的想法。”
“隻是因為事情太過於突然,我沒個準備,所以才這個反應!”
“好了,我隻是隨口一說,你這麼害怕做什麼?”易峰臉上的笑意多了幾分:“咱們這麼多年的夫妻,難道我還不相信你嗎?”
“其實這也是好事,我這個位置原是準備留給長赫的,奈何長赫那個身子不成,恢複之日遙遙無期。”
易峰說到這,朝自己的身子看了眼,苦笑著拍了拍輪椅的扶手,道:“我也等不下去了,都說夜長夢多。”
“雅蘭是你我的女兒,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這位置給他們兄妹都一樣,你不會介意吧?”
林中月身子微僵,旋即道:“我怎麼會介意呢,高興還來不及呢,隻是,大小姐到底還在門中。”
“她剛才還來過,知道這個訊息,隻怕是反對的吧?”
說話間,她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精緻的盤子上。
如易晚所言,點心一看就是新鮮出爐,不論是樣式還是顏色都很特殊,一眼就知不是望鶴門廚子做的。
易峰的眼神,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他並未回答她的問題,隻笑道:“易晚啊,性子到底是變了,不過這樣也好,更像我年輕的時候。”
“此前鬨的太難看了,她有錯,我也有錯,難為她還記得我這個當爹的。”
林中月如見了鬼一樣,瞪大眼睛看著易峰。
因為雲氏的原因,易峰對易晚一直是不冷不熱。
對於很多事,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要沒有太過分,他都當不知道。
否則,林中月也不可能在易峰眼皮子底下,把永安閣逼得幾乎沒有活路。
眼下聽到他這麼說,林中月倒是有幾分不確定了,試探著道:“你們父女若是能和好如初,我當然也高興。”
“大小姐出去一趟,倒是有所改變,這麼說,她也不在乎門主之位的去向?”
“她如今是靈仙宗老祖宗的弟子,身份高貴。”易峰歎了一聲,眼底的光化作自豪,笑道。
“這麼下去,她的前途不可限量,望鶴門少主的位置,她肯定是看不上的。”
“再說了,剛才易晚也說了,雅蘭性子妥帖,溫柔懂事又識大局,完全可以勝任門主之位。”
林中月緊蹙著眉:“這件事,您打算什麼時候宣佈?”
易峰一頓,掐指算了算,道:“就明日吧,明日恰逢小暑,是個吉利日子。”
“雙喜臨門,咱們望鶴門太久都沒好訊息傳出去了,也是該衝一衝晦氣。”
“也好。”林中月勉強一笑:“雅蘭呢,她知道這個訊息了嗎?”
“知道。”易峰頓了頓,道:“你早間前腳剛走,雅蘭後腳就來看我了。”
“我跟她說起了此事,這會兒,她應該去看長赫了。”
林中月聽到這話,猛然起身:“什麼?”
動作之大,不小心帶著桌子的邊邊,整個桌子都跟著她的動作一顫。
杯中的茶水,也晃悠灑了一些出來,差點潑到點心盤中。
“你這麼激動做什麼?”易峰不滿的眯著眼,道:“之前還說你穩重賢惠。”
“今兒是怎麼了,幾次三番失了風度。”
“我,我是擔心雅蘭驚到長赫。”林中月知道瞞不過易峰,眼眶一紅,囁嚅道。
“你也知道,長赫那性子最是要強,如今的樣子已經足夠讓他傷心難過了。”
“若是知道門主之位是雅蘭的,隻怕他心裡更不好受!”
易峰哼了一聲:“你既然擔心,就去看吧,這件事已成定局,不會更改。”
“可,雅蘭到底是女子。”林中月遲疑著道:“將來要出嫁的,這種情況下,她如何能領導望鶴門?”
“你辛苦才弄到手的尊榮,總不好便宜了外人。”
“招贅婿就是。”易峰似乎累了,擺了擺手,閉上眼道:“我需要好好休息,你先去看長赫。”
林中月還有很多話要說,奈何易峰眉眼間的疲憊過於明顯。
再說下去,倒是顯得她不知體諒了。
“那峰哥好好休息,我先去看他們兄妹。”林中月勉強一笑,紅著眼離開了。
腳步聲逐漸走遠,易峰睜開眼,朝立在一旁裝鵪鶉的宋叔道:“你看,易晚猜的如何?”
宋叔歎了一聲,艱難開口:“八.九不離十。”
易峰拍了拍輪椅的扶手,意有所指道:“這位置啊,人人都看著好,實際上呢?”
“這些年我也算是嚐盡了辛酸苦辣,這位置帶給我的,也隻有勞碌和不安。”
“以前我總防著所有人,心裡做了一萬個打算,想要把位置傳給長赫。”
“後來在各種大小事情中才逐漸看清,長赫終究是被寵壞了,便是他不殘,也沒法子勝任。”
宋叔可不敢應聲。
除了易晚,易長赫和易雅蘭都是門主的掌心肉。
萬一哪日後悔今日的決定,宋叔說的話都會成為靶子。
易峰不需要人應聲,他自顧自歎了口氣,哼道:“因為雲氏死前那番話,這些年我都不喜歡易晚。”
“人前做好了樣子,人後不肯給她半分青眼,唯獨她被靈仙宗老祖宗看上,我才逐漸覺得,這個女兒的性子最是像我。”
“看來,很多事是我錯了,錯的還挺離譜。”
“這偌大的望鶴門啊,又要變天了!”
宋叔心裡咯噔一下,想問個清楚,張了張嘴,卻是什麼都不敢說。
永安閣,易晚提著空食盒回到屋內。
小糰子和蒼朮出去辦事了,帝諶不知去向,她獨自坐在桌前。
今日之局,是她算計好的。
唯獨在她算計外的,是易峰私下跟她說起的那番話。
她心下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畢竟這些年以風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裡。
這個節骨眼心軟,一旦踏錯,影響的便是全域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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