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到底是在胡說,還是真的知道些什麼?
林老夫人沉著眉眼,先是看了看林彥時和林應時,又看向林嘯山。
父子三人並不相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養在膝下時間長,他們兄弟二人眉眼間倒是有幾分像她!
仔細看,林彥時的嘴角那一塊,的確和韻娘有些許相似。
太荒唐,太不可思議了!
林應時先林老夫人一步給出反應:“易晚,你不要故弄玄虛了,連我們內部都不知道的事情,難道你一個外人更清楚?”
“你來尋人是假報複我是真,所以編造了故事來誆騙我,告訴你,我不會被騙的!”
易晚輕嗤一聲,不屑道:“你算個什麼東西,值得我親自上門來騙你?”
“我隻是告訴你們現實,信不信,隨你們。”
“夠了!”林宗主忍無可忍,怒道:“易晚,你找藉口來我們這裡胡言亂語,到底想乾什麼?”
“你這麼凶做什麼?”小糰子擋在易晚身前,哼道:“難道做賊心虛,害怕被我們拆穿?”
“笑話,我可不怕!”林宗主硬著頭皮,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那好既是然問心無愧。”易晚冷哼一聲,道:“敢用真言術起誓嗎,就說林應時和林彥時的身份,和你無關!”
從韻孃的身份來看,林宗主未必不敢發這個誓。
但,孩子是他親手弄回來的,親手偷梁換柱甚至幫他們重塑身子。
他怎麼都和孩子有關!
林宗主頓時啞口,半晌才道:“我好歹是一宗之主,你乃是小輩,豈敢讓我對著你發誓?”
“那我呢?”小糰子蹙著眉,往前一步道:“你說小晚晚不夠格讓你發誓,我可夠格?”
林宗主再度陷入沉默。
他明顯不敢跟這小魔王對著來!
林老夫人回過神,看林宗主的眼神越發陰冷:“所以,你不光換了我的孩子,還是用那賤人的血脈?!”
林宗主擰著眉心,對這個稱呼很是不喜:“你到底是一宗夫人,張口閉口粗魯無比,像什麼樣子?”
“回答我!”林老夫人雙目猩紅,巨大的屈辱感縈繞心頭。
林嘯山簡直欺人太甚!
她多年來裝作不知孩子的身世,將這口惡氣忍著,一來是為了林中月兩姐妹,二是因為殺了韻娘,對林嘯山有所愧疚。
可現在,林應時兄弟倆居然是韻娘那賤蹄子的?
她雖是裝模作樣疼愛,卻也曾付出過真心,居然是仇人的孩子?
林宗主沉著臉,答也不是,不答又不行,含糊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哪樣?”林老夫人往前逼近一步,沉聲問道:“你該不會想告訴我,一切都是易晚胡說吧?”
“你敢發誓嗎,用你的性命和逍遙宗的前程,隻要你敢發誓,我就相信你!”
林宗主不敢!
他支支吾吾道:“這件事我會好好解釋,你先冷靜。”
“冷靜不了!”林老夫人雙目含淚,哽咽道:“你太欺負人了,林嘯山!”
“今日若你不說出這兩個小畜生的身份,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你知道的,我們夫妻多年,你的事情我幾乎都瞭如指掌!”
小畜生三個字,像是滾燙的炭火落在林應時心間。
他難堪的抬頭盯著林老夫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說什麼,一幅傷心至極的模樣。
林彥時則是抱著雙手,眼帶戲謔。
他早就側面警告過林應時,奈何林應時是個被林夫人母女牽著鼻子走的蠢貨。
不僅如此,林應時竟還對他帶著莫大的敵意,如此,他還管那麼多乾嘛?
可以說林應時有今日,都是識人不清咎由自取!
林宗主臉色沉到極點,額間青筋暴跳,隱忍也到了極點。
殿內其他侍從和弟子,全被這忽然間的變故驚呆了。
年紀大一點的人,自是聽過韻孃的大名。
林嘯山的風流往事,嘖嘖,沒想到時隔一二十年,還能有後續呢?
“無關人員都出去。”林宗主知道要是不說,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
他索性妥協道:“既然你們都想知道,我告訴你們就是!”
人都請出去了,抱著貓的易晚和小糰子卻如大山似的矗立,一動不動。
“你們不走?”林應時雙眼猩紅,怒道:“你們不是逍遙宗的人,也屬於無關人員。”
易晚摸著貓沒答話。
貓蜷縮在她懷中打著盹,好不悠哉。
小糰子挨著易晚坐下,冷哼道:“我和小晚晚是幫你們知道真相的人,哪裡無關啦?”
林彥時惱羞道:“我們兄弟的身世和你們無關,你們到底還有沒有分寸?”
“嘖,你這白眼狼行徑和林中月一個德行啊。”易晚漫不經心道:“好心幫忙挖掘真相,你不感恩,還要趕我們走?”
“你們,你們簡直是無賴!”林應時漲紅著臉,不敢動手,憋屈至極。
林彥時對上易晚的眼睛,忽然開口:“其實易大小姐的話也有道理。”
“若不是她仗義執言,隻怕父親還不會鬆口,有望鶴門和二姐這層關係,也算自家人啦。”
“你,林彥時,你怎麼能幫她說話?”林應時怒極了,責罵道:“他們分明别有用心。”
“好了。”林宗主深深看了眼林彥時,打斷道:“讓他們留下。”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一大一小還帶隻貓是不打算走了。
有小祖宗在,他們也不好強行趕人,何必浪費時間?
周遭安靜下來,林應時不服氣,卻也不敢質疑。
林宗主清了清嗓子,目光轉向林老夫人,道:“他們兄弟的身世,的確和韻娘有關。”
“但他們不是我兒子,而是韻娘和她之前相公的孩子。”
話沒說完,林老夫人就哼道:“那賤人壓根沒懷孕,你還是沒說實話!”
“是實話。”林嘯山語氣疲憊,充滿無奈道:“韻娘回到虹魚鎮時,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韻娘本就是修行之人,身子異於常人,又有冬日的厚衣服遮掩,一直到身懷六甲,誰也沒發現過她有孕的事。
林嘯山早就知道此事,當初要娶她,也是因為想給孩子名正言順的身份。
可惜,林老夫人得知韻娘是他放在心上多年的人,醋意大發形同潑婦,怎麼也不肯鬆口答應讓韻娘進門。
那陣子幾人之間的風流韻事幾乎成了周遭笑話,韻娘不想被人非議,已經生了離開鎮子的心思。
說到這,林嘯山抬頭,眼底有恨意劃過:“你還是沒放過她。”
“就在她要走的前一日,你用計封印了她的修為,將她推落萬丈懸崖。”
“我趕到時,她撐著最後一口氣交代後事,將所有的元氣都聚集在腹部,保著兩個孩子活下來。”
“兩個孩子尚未足月,雖然有靈元護體,還是虛弱至極。”林嘯山深吸一口氣,道。
“我隻能用非常人的辦法,將他們兄弟養在蓮花中,隔了幾個月你有了身孕……”
後面的話,林宗主沒有繼續往下說。
林老夫人卻是瞭然:“從我有孕開始,你就打算狸貓換太子了?”
“對!”林嘯山深吸一口氣,道:“你害死無辜的韻娘,牽連兩個無辜的孩子。”
“這是你做下的孽,也是你要還的債,撫養他們兄弟更是你應該做的!”
林老夫人氣的雙唇顫抖,到底是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居然覺得是我應該?!”
“難道就從未反省是你行為不端,和那賤人不清白,我才會失控?”
林嘯山沉著臉,哼道:“我解釋過無數次,我從未碰過韻娘,她回來後漂泊無依孤身一人。”
“我隻想給她和孩子一個家,可你從相信我的解釋!”
易晚和小糰子看著他們你來我往,津津有味。
小貓不滿的用爪子提醒她,現在不是看戲的時候,要記得來時的目的啊!
易晚扒拉著小貓的爪子,湊到他耳邊輕聲道:“我們來不就是要攪亂池水的嗎?”
“現在整好,況且那林彥時多半會成為我們的盟友,還有林老夫人,嘖嘖,收穫頗豐啊。”
小貓:……
他哪裡是這個意思。
看戲不怕台高,要火上澆油,讓憤怒的人更憤怒,怨恨的人更怨恨啊!
小糰子聽到她悄聲對著貓嘀嘀咕咕,回頭問道:“你在說什麼?”
“沒什麼。”易晚一笑:“繼續看戲。”
林老夫人和林嘯山相隔幾步,攜手大半輩子的兩人,此時形同水火。
對於林嘯山的解釋,林老夫人一個字都不相信。
韻孃的孩子既然和林嘯山無關,他為何要費儘心思幫她養著?
他放著親生孩子不要,就喜歡當别人的爹?
林嘯山更是不解,他明明解釋清楚了,夫人還一幅遭了天大委屈的樣子咄咄逼人,這不是平白讓易晚看笑話?
“嘶。”易晚終於忍不住了,打斷道:“林宗主既然沒有對不起林老夫人,那,她親生的孩子呢?”
林嘯山的臉色有一閃而逝的裂痕,旋即沉聲道:“我早前說過,孩子先天不足,出生沒多久就死了。”
“那也是我的孩子,虎毒還不食子呢,我沒必要殺了親兒子。”
不等易晚再說什麼,林嘯山沉著臉道:“事情就是這麼個事情,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
“來人,送易大小姐和小祖宗下山!”
“還看戲嗎?”小糰子充耳不聞,仰頭詢問易晚。
“不看了,一個死不承認,一個有膽子沒本事,沒意思。”易晚抱著貓,哼道:“走吧,天很晚了。”
林嘯山簡直要被氣死。
林老夫人和林應時也不好過。
隻有林彥時,看著易晚的背影勾了勾嘴角。
他們前腳剛走,林嘯山後腳就下了定論:“夫人,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但我的初衷確實是為你好。”
“你害死韻娘,又替她養了多年的兒子,也算兩兩相抵,至於他們兄弟二人,要是不想要可以放手,他們二人我來管。”
“還有,你受委屈了,有什麼要求儘管提,我能滿足你,儘量都滿足。”
事已至此,林老夫人糾纏無用,她眯著眼道:“好,我要的東西暫時還沒想好,你既然承諾,我總有一日需要。”
“這兩人我多看一眼都噁心,你帶走吧,以後不許出現在我面前!”
林應時的心都碎了,他難以接受,道:“娘,你不能這般殘忍,我們好歹當了十幾年母子!”
“不用叫我娘了。”林老夫人别開臉道:“你占了我兒子的位置,我不恨你已經是寬仁。”
“從今往後,我們就當陌生人,即日起,你們不準出現在後院,更不準來我跟前。”
一口氣說完,她筆挺的身子瞬間佝僂,像是老了十歲不止。
林宗主看著她的背影,眼睛逐漸眯起……
另一邊,易晚幾人回到瞭望鶴門。
“看了一出好戲,快活了?”易晚看著興奮不止的小糰子,笑著問道。
“還行吧。”小糰子意猶未儘,嘖嘖兩聲:“就是沒有想象中劇烈。”
“這種大仇應該要當場翻臉,可他們幾人竟當真要維持臉面,連仇恨都能放下,想不通。”
易晚卻是瞭然:“林老夫人膝下好歹還有林中月和林如月。”
“她們都是林嘯山的工具,林嘯山不想翻臉,而林老夫人沒了兒子做倚仗,逍遙宗還有個出了名的三少主。”
“她不得不暫時將仇恨壓下不提,不過話說回來,一時的隱忍,不代表能一直保持平衡。”
“我有預感,這表面的妥協,很快也要被打破了。”
她想起林彥時意味深長的笑意。
看來這林彥時,比元聘婷瞭解的還要深呢。
小糰子打著哈欠,道:“不管他們如何,反正有好戲,我們接著看就是!”
“困了就去睡覺。”易晚看著他哈欠連天,忍不住笑道:“這都大晚上了,我們不可能再去看戲。”
把小糰子支走,易晚簡單洗漱了一番躺下。
小貓蜷在她床鋪的另一頭,想到林彥時看易晚的眼神,忍不住幽幽開口:“林彥時對你,好像不一樣。”
“你們以前是舊相識,還是另有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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