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師兄,是這樣。”文和不慌不忙打招呼,道:“易大小姐走到這,瞧見合歡樹長得極好,不由停下欣賞。”
他們二人站的位置,恰好有一棵巨大的合歡花樹。
枝繁葉茂,花季已經過了,葉更顯油綠。
被稱作梁師兄的人抬頭看了眼,旋即催促道:“宗主等急了,文師弟還是早些帶易大小姐過去。”
“我這就帶易大小姐過去。”文和說著,目光掃到梁師兄帶著的人,疑惑道:“宗內有什麼大事嗎?”
梁師兄順著他的視線看了一眼:“哦,是二少主,事關兩位少主的身世,二少主選擇臨時出關。”
“宗主不放心,叫我們前去接應。”
“既是這樣,梁師兄還是趕緊去吧。”文和趕緊讓開一條道:“二少主要緊。”
幾人匆匆過去,直到看不見了,文和才轉身對易晚解釋道:“易大小姐應該聽三少主說過逍遙宗上下的人。”
“這位二少主性子沉冷,並不像大少主那般魯莽無腦,是個厲害角色。”
“你在提醒我?”易晚品出幾分其他意思:“他們的身世,連同和林老夫人的恩怨,都是逍遙宗的家事。”
“既然和我毫無關係,這位二少主心思多深都和我無關。”
文和邊往前走,邊輕聲道:“此言差矣,雖然在宗門內能力大於血脈。”
“但有個名正言順的身份,比其他備受質疑的身份要好,身份的事情,二少主隻怕早就心存疑慮。”
“這些年他和林老夫人,大小姐二小姐都不親近,連帶和大少主關係也不近不遠。”
“更是在三少主被迎回來後,選擇閉關修煉,可見其心思之穩。”
“沒人拆穿,他能粉飾太平,要真撕破臉,他隻怕會一一追查,要是查到易大小姐身上……”
易晚瞭然一笑:“都說雁過留痕,可雁過了許久,天色變換後,還哪有痕跡?”
文和見她胸有成竹,不由笑道:“看來易大小姐早就準備好了一切?”
易晚勾了勾嘴角,並未回答,而是道:“還是先去見林宗主,别叫他等太久。”
逍遙宗大殿。
林應時跪在地上,眼睛是哭過之後的紅腫,面色難看。
林宗主坐在上首,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整張臉上烏雲密佈。
聽到門外的通報,林宗主清了清嗓子,看向一旁的侍從。
侍從會意,上前對跪的筆挺的林應時道:“大少主,宗主要見客人了,您先去暗室。”
林應時跪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睛直直和林宗主對視:“爹,您還是不肯告訴我以真相嗎?”
“哼,真相!”林宗主深吸一口氣,壓下所有的怒意:“跟你一個蠢貨,我犯不著說什麼!”
隻要想到林應時做的蠢事,他就恨不得沒有過這兒子。
知道身世有問題,林應時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去問他這當爹的,而是匆匆鬨上望鶴門。
這下好了,原本無根無據的流言蜚語,被林應時這個蠢貨徹底坐實了,想瞞都瞞不住!
想到接下來要面對的事,林宗主就頭疼的很。
林宗主一開始的確是想報複林老夫人,可他從未想過把逍遙宗的名聲搞臭。
也就是陳喜最近因為陳耀的死自顧不暇,不然長老閣那群人,都足以煩死他了!
這麼一想,在看林應時火氣也更大。
他又重重哼了一聲,看向侍從。
侍從會意,趕緊上前道:“大少主,事關重大,宗主不好多費口舌,等二少主歸來一併解釋。”
“見客要緊,總不能因為家事,耽擱正經事吧,大少主心懷大量,肯定明白宗主的決定,對不對?”
侍從語氣柔和,林應時咬著牙關起身:“好,就等林彥時回來後再說,希望那時候,爹能給我們一個交代!”
林應時走到門口,恰好和易晚相遇。
他腳步微頓,狐疑的看著易晚:“你來這兒做什麼,告狀嗎?”
“我可沒那麼無聊。”易晚哼了一聲,道:“看林大少主這樣,似乎事情並不順利?”
“哼,不要你管!”林應時彆扭至極,想到自己那見不得光的身份,氣勢也低了些:“在我爹面前,你最好别瞎說!”
“放心,我對你們那些個混亂的家事不感興趣。”易晚說完,直接越過林應時進了門。
林應時剩下話憋在嘴裡,想說都沒辦法。
侍從見狀,趕緊道:“大少主,您已經惹得宗主生氣了,還是趕緊走吧,别叫宗主更加生氣!”
林應時咬著牙關,擠出幾個字:“林彥時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到?”
“梁慶書帶人去接應了。”侍從頓了頓,擔心林應時還惹是生非,趕緊道:“您安心在暗室等著就是。”
“等二少主回來,宗主肯定會給你們一個交代,絕對不會叫你們二人受委屈。”
這侍從是林宗主的心腹,跟隨多年,他再三保證,林應時不好繼續糾纏,隻能悶悶點頭。
好不容易送走這位,侍從無奈的擦了把汗,回到殿內。
殿內的氣氛有些奇怪,侍從進門,第一感覺就是這。
本來臉色緊繃的林宗主,此時帶著隱隱笑意,滿是長輩該有的和善。
再看易大小姐呢,同樣是巧笑倩兮,乖巧的異常,她懷中還抱著一隻黑白灰相間的貓。
那隻貓懶洋洋的,靠在易大小姐懷中打盹。
易大小姐身邊站著的文和眼觀鼻鼻觀口,彷彿事不關己的外人,卻也沒離開的意思。
還有跟著易大小姐而來的靈仙宗小祖宗。
這位倒是不拘小節,眨巴著圓溜溜的眼睛,毫不見外的四下觀察。
侍從飛快打量完幾人的臉色,視線又回到易晚和林宗主身上。
四人的臉色對比起來,他終於反應過來哪裡奇怪了。
假,宗主和易大小姐兩人啊,笑的太假了!
侍從正想著,忽然聽林宗主道:“你們幾人先出去,帶小祖宗去旁邊的小廳休息。”
“問清楚小祖宗喜歡什麼點心吃食,切不可怠慢。”‘’
尚未應聲,小祖宗抓著易晚的手,拒絕道:“不用了,我要和小晚晚在一起。”
“小祖宗。”林宗主臉色溫和了很多,耐心哄道:“我和易大小姐有要事相商,還請你先離開。”
“等我們商議結束,再帶你來找易大小姐,好不好?”
小糰子哼了一聲,全然裝作沒聽到,抓緊易晚的衣袖。
林宗主見狀,隻能看向易晚:“易大小姐,你我之間要商議的事情,實在不好讓外人聽到。”
“你看,是先請小祖宗離開,還是過後找時間再議?”
易晚抓住小糰子的手,道:“他不是外人,再說一個小孩子而已,就算聽到什麼,也完全不懂。”
“這……”林宗主緊鎖著眉,完全不讚同易晚的話,為難道:“這位小祖宗不是普通的孩子,隻怕……”
易晚一笑:“林宗主不必擔心,他不可能亂說話。”
“我隻聽小晚晚的。”小糰子帶著傲嬌的語氣,說完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爹爹!”
易晚懷中睡覺的小貓不知道是被打攪了,還是其他原因,聞言把腦袋轉了個方向。
這下,小貓從面對易晚的姿勢,直接變成了面對林宗主。
林宗主恰好也在看那隻貓。
易晚進門的時候,他就看到了那隻非常突兀的貓。
林宗主當時就覺得心裡不舒服,哪有上門帶著小孩,還帶著隻畜生的,這不是不尊重人嗎!
一人一貓對視的時候,林宗主後背竟然莫名出了一層汗。
那種貓眼中的壓迫太強烈了,倒不像是貓,更像看中獵物的雄獅虎豹!
林宗主好不容易壓下的煩躁再度翻湧,不想再廢話,鬆口道:“那好,還請易大小姐叮囑好小祖宗,别叫他胡言亂語!”
“肯定。”易晚自顧自抱著貓牽著小糰子,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
文和和林宗主的侍從趕緊出去,給兩人騰地方。
門關上後,林宗主這才幽幽開口:“易大小姐,你之前說的寶物,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那雙看儘世間繁華的老眼,正一瞬不瞬的打量著易晚,不想錯過她所有的反應!
“林宗主覺得呢?”易晚知道他在試探,不急不緩反問:“你不是應該比我更清楚嗎?”
“笑話。”林宗主端起茶杯,喝茶的動作,恰好掩蓋了他面上的情緒:“既是你望鶴門的寶物,我怎麼會清楚?”
易晚摸著小貓,哼笑道:“好像……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寶物是望鶴門的。”
“林宗主,既然我敢前來,就說明我手中有你想不到的證據,不如我們攤開來說?”
林宗主臉色發沉,微眯的眼中帶著決然的冷意。
事關重大,他謀劃了多年,怎麼可能放下戒備,跟一個毛丫頭開口?
須臾,他收回視線,緊繃的臉色驟然鬆懈,笑道:“易大小姐叫人來通報,言語間提及了寶物。”
“我逍遙宗既沒有,便想著是你們望鶴門有,既然你不說,那就是誤會一場。”
“今日我逍遙宗被家事所擾,事情太多了,恕我沒有精力招待你,你若想來做客,逍遙宗隨時歡迎,但不是今日。”
這是送客了?
易晚摸貓的動作一頓,笑道:“彆著急啊,林宗主,我要說的事情比你的家事嚴重多了。”
“從林中月嫁給易峰開始,你就知道寶物是什麼,何必跟我打啞謎呢?”
這話一出來,林宗主的臉色瞬間變了。
剛擠出來的笑意僵在臉上,目光從易晚臉上劃過,又掃過一旁的小糰子。
再開口,聲音沉了許多:“當年我的女兒嫁給你爹,是因為媒妁之言。”
“那時候易峰一表人才,俠肝義膽,品行上乘,又是一宗之主,是再好不過的歸屬。”
“我女兒嫁給他沒有任何目的,我也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沒别的事情,你還是離開吧!”
林宗主說話間起身,大有離開的架勢。
“急什麼?”易晚聲音輕飄飄的,出口的話卻帶著分量:“話還沒說完呢。”
“林宗主既然怎麼說,那我倒想知道,為何林中月給易峰吃過的丹藥中,都夾著不少害人的東西呢?”
“簡直胡言亂語!”林宗主想也不想,嗬斥道:“易峰自打突破失敗,望鶴門日漸衰落。”
“你們的丹師出走,月兒從逍遙宗拿靈丹妙藥給易峰補身子,怎麼到你嘴裡,就充滿陰謀了呢?”
不等易晚反駁,他痛心疾首道:“我不求你們知恩圖報,既然月兒嫁給易峰,那望鶴門和逍遙宗也算一家人了。”
“逍遙宗接濟你們也是應該的,可你不能隨便胡說,侮辱月兒的同時,還在質疑我們逍遙宗的行跡!”
這幅偽善的樣子,看得易晚想笑。
她就說呢,林老夫人沉不住性子,時不時語出驚人,和林中月那笑裡藏刀的樣子相差甚遠。
原來家學淵源在這!
易晚不再廢話,從懷中掏出瓷瓶丟給林宗主:“辯解之前,你還是先看看這個。”
林宗主心下一驚,將信將疑的打開瓷瓶。
隻一眼。他就知道易晚肯定是覺察了什麼,有備而來!
上好的丹藥煉製成功後會有特殊的記號,尤其是逍遙宗這種大宗門。
想要推脫肯定不行,林宗主捏著瓷瓶,心中快速計較對策。
承認是絕對不可能的,隻能推脫:“是我們逍遙宗出去的丹藥,但,似乎又有些不同。”
“從這丹藥的樣子來看,似乎被人吃過反芻,你拿這個出來做什麼?”
易晚看著他,笑意更濃:“丹藥被加了料,林宗主不會看不出來吧?”
林宗主這才重新打開藥瓶,嫌棄的將丹藥倒在掌心,仔細觀察著。
他的境界一眼就能看出丹藥的不同,臉色驟然大變:“混靈散?!”
“對啊,混靈散。”易晚歪著頭,輕笑道:“你們逍遙宗拿給易峰的靈丹裡面,竟然加了混靈散。”
“也就是易峰急於求成並未察覺,之後損了修為更是探不出來,不然坐在輪椅上奄奄一息的人,指不定會是誰。”
“林宗主,難道不給個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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