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澤海看到易晚那樣兒,嚇得兩股戰戰,忍著懼怕溫聲道:“易大小姐,我們沒有出爾反爾。”
“你和陳師兄的確是自願約定上演武台,可中途陳師兄認錯了,願意下跪磕頭道歉。”
“我們也都幫他求情,可你還是下了死手,這不是殘忍是什麼?”
躲在趙澤海身後的錢如輝弱弱幫腔:“易大小姐,殺了人還不悔改,你,你太可怕了!”
易晚實在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果然啊,實力才是硬道理。
以前這些人看不起她,一口一個易晚,毫無尊重,還叫她妖物怪物。
陳耀的例子擺在眼前,這些人能好好說話了,還能尊一聲易大小姐,真諷刺!
“你笑什麼?”王濤咬著牙關,質問道:“難道趙師兄和錢師兄說的不是實話嗎?”
“演武台不一定要讓對方死,陳師兄求饒了,你為何不能放過他?”
易晚收斂笑意,面無表情的打量著幾人,反問道:“以你們對陳耀的瞭解,若我是慘敗求饒的那個,他會留情嗎?”
幾人被問住了。
陳耀和易晚兩人的梁子,是從靈仙山大會那日就結下的。
陳耀在進靈仙宗後,曾當著他們的面說過,總有一日他要殺了易晚以泄心頭之憤,最好還能狠狠折磨她。
平心而論,今時今日演武台上身份對調,陳耀不可能留情!
就算易晚求饒,陳耀玩夠了也會殺了她!
看到他們閃躲的眼色,易晚冷冷勾起嘴角:“你們心中的答案,亦是我的答案。”
“成王敗寇,陳耀技不如人罷了!”
大長老見她沒有絲毫懼怕,反而理直氣壯,氣的心口上下起伏:“你們私自約定上演武台,沒有長老見證,就是不合規矩!”
“在違背規矩的情況下,你還殘忍的將陳耀殺害,罪加一等,八長老,大聲告訴她下場!”
八長老歎了一聲,幽幽道:“若弟子違背宗規,擅自上演武場,要受五十鞭刑。”
“若演武台上故意害人性命,鞭刑過後,還要將之修為剔除,逐出山門!”
大長老還是覺得不夠,沉聲補充易晚的罪行:“别的也就算了,但你當著這麼多弟子的面殺人。”
“手段殘忍血腥,毫無憐憫,他們隻是新弟子,被你如此恐嚇,必然要留下些隱疾!”
所有人都在演武台下,隻有易晚一個人在演武台上。
一群人,對一個人。
易晚沒有半分慌張,反而越來越鎮定:“難道自保都算錯嗎?掌管武修堂的七長老不在,我跟誰說去?”
不等大長老反駁,易晚娓娓道:“本來去演武場的提議,就是陳耀提及。”
“他主動要求這些新弟子做見證,他們也都答應了陳耀的請求。”
“你情我願的事,宗規也沒說不可以,何況宗規還說了,演武場上生死不定,不用追究任何責任。”
“大長老若是宗規不熟悉,可以讓八長老念給你聽!”
大長老氣的吹鬍子瞪眼,舉著手指顫抖不已:“你,你,你,如此不服管教,桀驁嗜血,殘忍無度,好樣兒的!”
“看來我們靈仙宗的廟小,容不下你這等大佛了,八長老,上鞭刑,打完後直接把人丟出去!”
“我看誰敢!”
“你敢!”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後一道出自易晚本晚。
她明白宗規,大長老分明是詭辯,想藉機把她趕走,不可能!
至於後一道,眾人回過頭,果然看到了疾步趕來的雲振天。
雲振天得知訊息後,眉頭擰在一起,簡直能夾死蚊子。
又是易晚,易晚進了靈仙宗後,隻要不在雲頂,就會惹上大.大小小的麻煩!
可,平心而論,雲振天又說不著她。
畢竟不管是哪一樁事,哪怕是陳耀的死,從來都不是易晚主動招惹的。
如此一想,雲振天心中不但沒舒緩,反而更氣。
“宗主,您來的正好!”大長老看到雲振天黑如鍋底的臉色,迎上前控訴易晚。
“她是老祖宗的弟子,原本我們這些人沒法發落她,可她囂張跋扈,乖張任性,仗勢欺人。”
“從前種種也就不提了,眼下竟又多了一條殘忍冷漠,草菅人命,發狂殺人,實在不宜繼續留在這兒了。”
“我代替七長老掌管武修堂,各位長老也算見證,求您下令嚴懲易晚,以儆效尤!”
其他長老情緒激憤,紛紛點頭。
雲振天心中的煩鬱,完全被點燃了。
他不顧給大長老留面子,厲聲嗬斥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事情的前因後果我已經完全知曉。”
“演武台上生死不論不咎其責,陳耀和易晚二人都是心甘情願上去,還有一眾弟子作證,算不得違背宗規。”
“大長老上綱上線,是當真忘了這個規矩,還是因為那人是易晚,所以要重罰?”
大長老沒想過雲振天會把話說的這般直白,悚然一驚,抬眼看向雲振天,儘是不解。
其他長老互相看了眼,也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置信。
早前他們就幾番商議對付易晚除掉易晚,雲振天沒有同意,卻也從未反對。
最多就是警告他們,一定要把事情做圓滿,不能留下任何話柄。
再後來經過失敗,雲振天隻說時機不到,不讓他們私下亂來。
從沒有哪一次,和現在這般不講情面!
大長老震驚過後,在眾人面前下不來台,清了清嗓子:“宗主這話什麼意思,難道懷疑我挾私報複,針對易晚?”
“我和她無冤無仇,怎麼會呢?”
雲振天深深看了眼他,哼道:“是與不是,你心裡清楚,我不想和你說這些無謂的話。”
“宗主。”二長老神色難看,遲疑道:“易晚的行徑,就算沒有違反宗規,那也太過血腥了。”
“還是當著這麼多弟子的面,實在……”
“你想說她殘忍?”雲振天打斷二長老的話,反問道:“難道我們靈仙宗,是吃素修佛不殺生的寺廟?”
二長老的話全被堵在嘴裡,訕訕搖頭:“當然不是這個意思。”
雲振天又哼了一聲:“演武場上不是沒死過人,成王敗寇弱肉強食,易晚能擊敗陳耀,那是她的本事。”
“陳耀技不如人還主動挑釁招惹,更是他咎由自取,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出事了自然是他們自己承擔後果。”
“你們為難易晚,藉著宗規的理由大說特說,竟然還要請鞭刑,打完在把人逐出去,難道不是有私心?!”
長老們再度面面相覷。
雲振天不論是話還是語氣,亦或者神色,都已經表現出了極大的憤怒。
他們不可能不長眼,在這情況下還違逆他的意思。
一直沒說話的四長老,弱弱開口打破僵局:“宗主,我們並沒有要為難易晚,隻是事情鬨的太難看了。”
“陳耀畢竟是逍遙宗的弟子,又是逍遙宗長老的獨子,這件事隻怕不好善了!”
雲振天冷冷的看向他:“陳耀既然進了靈仙宗,便要遵靈仙宗的規矩。”
“易晚還是老祖宗的弟子呢,比起陳耀,她才算咱們自家人,在情在理,靈仙宗難道還怕逍遙宗?”
四長老徹底啞火。
一群人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誰也不敢再說。
一片安靜中,雲振天的視線重新落回易晚身上:“整件事的前因後果我都知道,你沒有錯。”
“我會讓人通知逍遙宗,把陳耀的屍身領回去,往後你安心在靈仙宗就是。”
易晚挑了挑眉,似乎不明白雲振天為何這麼袒護她。
畢竟從前他的態度模棱兩可,不是這個樣子。
不過,既然雲振天願意幫她說公道話,她沒有不接受的道理。
易晚一笑:“多謝宗主,好在宗主講理,不然我這身上的臟水,怎麼都洗不掉了!”
雲振天蹙著眉,似乎不喜歡她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清了清嗓子,提醒道:“此事你雖然沒錯,可手段的確過於狠辣了些。”
“都是同門弟子,不需要做到這一步,望你以後做事之前能心懷仁善。”
易晚腦中閃過一絲猜想,笑道:“宗主,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理,對我仁慈的,我自然也會對他仁慈!”
雲振天聽出他話裡的強硬,哼了一聲,轉身朝那幾位長老道:“你們跟我來。”
大長老眯著眼,狠狠睨著易晚。
沒想到這小賤人,竟然能得雲振天如此青睞,還害得他在人前丟了這麼大的臉!
易晚察覺到了,歪著頭挑眉,完全沒有一絲懼怕在!
大長老神色越發陰鬱,側身跟上雲振天,沒再看她。
其他長老也不甘心,這麼大的事情,如此輕飄飄揭過,以後易晚豈不是要橫著走了!
還有宗主這一次的決定,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算要保易晚,難道就不能給他們留點面子嗎?
奈何雲振天腳步匆忙,長老們緊隨其後。
他們都忘了安置弟子們的去留。
陳耀的屍身還橫在演武台上沒人管,夏日炎熱的天氣之下,很快就招來了不少蒼蠅飛蟲。
新弟子見宗主都說算了,他們毫無辦法,不約而同的選擇離開演武場。
沒人敢再和易晚放狠話,更不敢招惹她!
等大家離開,易晚吊著的那口氣驟然鬆懈,她終於從演武台上下來了。
元聘婷還沒走,看到她腳步略顯虛浮,蹙眉上前握住她的手臂道:“殺了他,似乎不是你的本意?”
易晚搖了搖頭,苦笑道:“陳耀和我早就交惡,註定會有你死我活的一日,時間早晚的問題。”
“既然上了演武台,就沒有放他活著離開的道理,我總不能讓自己置身危險中。”
元聘婷卻是道:“可你很緊張。”
她一隻手攙著易晚的胳膊,另一隻手則是略微扶著易晚的後腰。
易晚纖腰盈盈,隔著薄薄的衣衫,元聘婷輕而易舉就察覺了她的冷汗。
仔細感受,還帶著一絲不易覺察的輕顫。
這不像是大仇得報後的樣子,反而像是經過了一場交織不定的糾結,又不得已下了錯誤的決定。
“第一次殺人。”易晚自嘲笑道:“從前連隻雞都沒殺過,驟然看到死人和鮮血,總要有適應的時間。”
“何況人還是我親手殺的。”
易晚說話間,看了眼沾著血腥的手。
“不,不對。”元聘婷眯著眼,打量著易晚的動作。
再回想起易晚下死手前,曾有過短暫的停頓,元聘婷越發覺得易晚殺陳耀還有內情。
她四下看了眼,扶著易晚邊往回走邊問道:“十招過後,陳耀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打贏你。”
“趕緊識時務的求饒,甚至不顧這麼多人瞧著,痛哭流涕的叫你祖宗。”
“你分明可以不聽他廢話,直接了結他,但你停頓了很長時間,也正是這段停頓,讓大家抓住小辮子攻擊你殘忍暴虐。”
“要你從開始就想置他於死地,不可能如此!”
易晚側目,看向近在咫尺的元聘婷。
元聘婷實在是聰明,通過那一點時間,竟然能猜到部分真相!
停頓的時間,正是易晚心中一正一邪,兩道聲音爭吵不休的時間。
易晚本想放過陳耀,羞辱一番算了,是那道更邪惡的聲音,促使她下了手。
但,還是那句話,她不後悔!
易晚勾了勾唇,道:“元少主,你也覺得我有些殘忍,對嗎?”
元聘婷搖頭:“陳耀那種人報複心極強,從他和你同時進入靈仙宗到現在,已經明著暗著針對你無數次。”
“這一次在眾人面前顏面儘失對你求饒,會換來他更多的報複,若我是你,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易晚聽到這話,逐漸收起笑意:“元少主明白就好,我想活下去,想甩脫那些流言蜚語,就要讓人忌憚。”
“偏偏陳耀要往上撞,我隻能從他開刀,但有句話你說的沒錯,我一開始的確生了放過他的心思。”m.
“可惜,後來無情戰勝了那一絲心軟。”
說完,她掙脫元聘婷的攙扶:“多些你,我要回雲頂洗漱換衣了。”
“好。”元聘婷退開兩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易晚客套的笑了笑,轉身離開。
元聘婷看著她的背影,眼睛逐漸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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