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哀嚎聲中,易晚撲在慧嬤嬤跟前,詢問著她的情況。
慧嬤嬤瞧不見周圍的狼藉,但從動靜也知道肯定不好,眼皮止不住的狂跳:“大小姐,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可我曾再三告誡你,沒十足的把握之前,不能貿然跟門主和夫人作對,還是這樣的場合。”
“我挨幾板子死不了,你就不同了,這,這要如何收場?”
易晚攙扶著慧嬤嬤起身,擠出一個笑意,道:“我早就想這麼做了,林中月欺負我不懂,打的不就是讓我跳進韓家火坑的準備。”
“我不能如她的意,便沒有你捱打這件事,我也會反抗!”
慧嬤嬤這才察覺不對:“到底發生了什麼?”
“婚約的事,慧嬤嬤知道嗎?”易晚遲疑著,問道。
慧嬤嬤連連搖頭:“什麼婚約,大小姐你的嗎?”
“嗯。”易晚把韓家和易峰的事情一五一十說給慧嬤嬤聽,末了道:“韓家十幾年都不曾上門。”
“偏在我被選中成為靈仙宗老祖宗弟子後跳出來,其中沒有林中月的手筆,怎麼可能呢?”
“她端著賢惠的皮子,易峰對她愧疚不已,宗門上下也早就被她矇蔽,沒人會覺得她帶著惡意。”
“這門婚事定下,我的一切就毀了,那韓天寶還未見面就闖入後院,企圖毀了我的名聲,又能是什麼好人?”
“慧嬤嬤,他們以為我一直都是那個好拿捏的易晚,今晚,不論因為什麼,我都會爆發!”
慧嬤嬤終於知道易晚反常的原因了,緊閉的雙眸中,留下一行濁淚:
“是我老婆子想錯了,我以為有夫人的言靈術,你低調隱忍,怎麼都能安然渡過在易家的日子。”
“沒想到你忽地一鳴驚人,她坐不住了,隻是我萬萬沒想到,門主既然糊塗成這樣!”
“那靈仙宗弟子之位豈是旁人能肖想的,何況你還是那位老祖宗欽點的弟子,門主竟然有意阻攔!”
易晚卻是明白易峰的意思:“他自打受傷後,身子每況愈下,連活著都成了奢望,修煉更無可能。”
“他一垮,望鶴門要麼衰亡,要麼落在幾個叔伯手中,若今日是易雅蘭和易長赫一鳴驚人,易峰肯定願意。”
“但我不同,他知道我這些年從不叫林中月母親,每年母親的忌日我還會齋戒幾日,必然還對母親的死耿耿於懷。”
“易峰不想看到我強大,這,也是他今年會和我以言靈術賭試煉結果的真實原因。”
“這易家,早早就是火坑了。”慧嬤嬤老淚縱橫:“當年夫人不懂,跳入這火坑內白白丟了性命。”
“沒想到你是易家的親骨肉,依舊如此,唉,我隻是擔心如今的場面,無法收拾!”
易晚勾了勾嘴角:“狼窩虎穴,不待也罷,大不了我帶你和蒼朮白朮走。”
慧嬤嬤哪裡願意,低聲道:“小姐好不容易有個機遇,若離開易家離開望鶴門,你便成了散修。”
“散修最不容於宗門眼中,那靈仙宗豈會接納你,小姐切莫因小失大。”
易晚沒有接話,她知道今日開始,和易家還有望鶴門的臉皮子徹底撕破了!
不是她想與不想,而是望鶴門容不下她。
除非,她低頭,同意嫁給韓天寶。
嫁給一無是處的韓天寶,那是萬萬不可能的!
果然,還不等易晚理清思緒,林中月的人已經安排開始打掃宴會狼藉,還將所有人挪去了易家祠堂!
易晚猜到他們要做什麼了。
她不動聲色,叫蒼朮帶著慧嬤嬤回去上藥休息,她則是和白朮跟著去祠堂。
慧嬤嬤捱了三板子,雖不至於傷筋動骨,卻也好不到哪兒去。
她隻能按照易晚的吩咐,先行回永安閣,還不忘叮囑易晚:“小不忍則亂大謀,大小姐,這裡是你的家。”
“當年你娘嫁給門主時,並不是兩手空空來的,你可别將一切拱手讓給鳩占鵲巢的人!”
易晚心緒複雜,為了不讓慧嬤嬤擔心,還是應了。
易家祠堂極大,供著上百尊排位。
本是易家家事,韓家幾個人竟然也來了!
易峰林中月和各位有頭臉的長輩進去後,先上了香。
等大家坐定,易峰沉聲道:“今晚本是易家的喜慶日子,沒想到卻鬨出這麼大的動靜,唐突各位親朋好友。”
“是易某人的錯,教女不嚴導致她不知天高地厚,毫無敬人之心,易某人給大家賠禮道歉了,同時,也想請各位做個見證。”
“今日,易某人以望鶴門門主,易家家主的身份,當著易家祖宗的面,履行當年和韓家的婚約,婚期定在明日,絕無反悔!”
話音落下,韓夫人捂著心口,痛聲道:“易門主,望鶴門這門親我們韓家高攀不起。”
“易大小姐尚未進門便作威作福,還打傷了這麼多人,要真進門了,不得鬨得我韓家雞犬不寧?”
韓老爺蹙著眉,雖然不太同意退婚,但也沒阻攔。
他們在望鶴門受傷,退不退婚,都要望鶴門拿出誠意來才好!
韓天寶就不同了,他看了眼易晚冰山美人的容顏,扯了扯韓夫人的衣袖,低聲道:“不,不要退婚。”
“我喜歡易小姐,長成那幅天仙樣兒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呢,何況她要成為靈仙宗的弟子了。”
“對我們韓家而言也是好處,為何要退婚?”
韓夫人擰著眉心,沉聲嗬道:“你喜歡,娘重新給你找,可這樣的女人你駕馭不住。”
“她本事遠超我們,將來打你都沒人幫的上忙!”
“怎麼會呢?”韓天寶小聲道:“易大小姐剛才發怒,那是因為有人動了她在乎的人。”
“一旦按照婚約成婚,我和她便是夫妻,她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動手打我?”
“再說了,娘你可别犯糊塗,成婚後她照樣是靈仙宗的弟子,身份可比易家大小姐貴重,對我們韓家而言也是好事。”
韓夫人一口老血,差點昏死過去。
這兒子聽話,什麼都好,偏在女色上管不住自己。
罷了,左不過有婚約,兒子說的也有道理,易晚進了家門若還囂張跋扈不聽話,她就去靈仙宗告狀!
三人的竊竊私語,落在易峰和林中月眼中。
林中月和易峰對視一眼,一幅不好開口的為難樣兒。
易峰當即安撫韓家幾人道:“婚約之事,父母為先,易晚是我們易家長女,家長尚在,容不得她忤逆。”
“韓老爺,韓夫人請放心,易家當著列祖列宗的面承認婚事,若婚後她還敢如此,儘管家法伺候!”
易晚瞧著他們一來一往,似乎已經略過了她的看法,彷彿她已經嫁入了韓家!
她怎麼忍得,當即冷笑出聲:“說過我不嫁,不知道哪一個字你們聽不懂?”
“不管是人前,還是祖宗面前,我都是這個話,我不可能嫁去韓家!”
“這裡是易家!”易峰勃然大怒,拍著香案道:“容不得你說了算。”
“你若繼續忤逆不孝口出狂言,就别怪我不顧父女之情,將你逐出易家,趕出望鶴門!”
正中易晚下懷!
她和易家已經鬨成這樣,和易峰林中月撕破臉,本來就回不了頭了。
留下,也是受儘磋磨,還不如直接脫離易家!
反正,有那位老祖宗的認可,暫時有棲身之地,以後的事情等以後再說,反正比呆在望鶴門好!
易峰像是一眼看穿了易晚的沉默,冷笑道:“易晚,别以為你剛得了靈仙宗老祖宗的認可,便能脫離易家飛上枝頭。”
“别忘了,你還沒正式拜師,我就不信一個品行不端德行敗壞的人,人家老祖宗稀罕!”
易家宗親長輩們面面相覷,誰也沒說話。
他們自然不讚同易峰的做法。
報恩重要,望鶴門的名聲重要,可靈仙宗老祖宗千年才出山,收下唯一的弟子就是易晚,比一切重要多了!
易晚一旦有大作為,整個望鶴門和易家家族都要跟著她雞犬昇天!
這易峰就跟被人下降頭似的,看不清局勢,分不清輕重緩急,偏生要易晚低頭,恨不得易晚現在就成為韓家新娘。
婚可以以後再成,靈仙宗必須進啊!
這時,有位宗親站出來,小聲打著圓場:“門主,您也說了,大小姐被靈仙宗老祖宗選中了。”
“這時候,不好出爾反爾得罪靈仙宗,不如,讓我家小女嫁去韓家吧。”
易家三叔公也道:“老四說的沒錯,門主,您可要考慮清楚,到底是靈仙宗老祖宗親自選定的人。”
“咱們臨時把人扣下送去成婚,隻怕會得罪那位老祖宗,到時候遷怒我們啊。”
其他宗親這時候反應過來了,也跟著幫腔。
易晚瞧著他們跟牆頭草似的,隻覺得好笑。
先前幫腔林中月易峰,想利用恩德逼迫她嫁給韓天寶的是這群人。
而現在,易峰決定讓她明日先成婚,耽擱她成為靈仙宗弟子,這些人知道事情還有輕重緩急了。
若一開始清醒的幫她,還哪有現在的事?
唯利是圖!
易晚沒出聲,冷眼瞧著宗親和易峰你來我往。
白朮在她身後,既是擔憂又是不解:“門主當真病糊塗了,他不讓您去靈仙宗,竟讓您先嫁人,連宗親都知道哪一頭更重要!”
“他可不是糊塗。”易晚似笑非笑,瞧著易峰和站在他身邊的林中月。
“他們知道若我這一次進了靈仙宗,以後難以掌控,而和韓家成婚,我的身份必有限製。”
“這算盤珠子,都崩我臉上來了,外人瞧著他是想報恩而已!”
白朮更是不解:“為何要捆著您呢,您好,難道不是易家和望鶴門好?”
易晚面上的笑意逐漸淡去:“事出反常必有妖,易峰和林中月各有秘密,才讓我當炮灰。”
易峰尚未反駁宗親的話,韓家先坐不住了。
韓天寶驚聲道:“沒臨時換人的道理,我隻要易大小姐!”
韓夫人也蹙著眉,不悅道:“我們韓家雖不是什麼高官大戶,也不是修行宗門,可到底是幾百年的大族。”
“當初若非易門主以嫡女相許,我們斷不可能答應婚事,臨了換人,還是個旁支宗親的不知名小女。”
“易門主,可沒這麼出爾反爾的,這是要將我們韓家的麪皮子,徹底按在地上摩擦?”
易峰看了眼說話的宗親,眼中帶著警告,道:“我易峰一言九鼎,說是嫡女嫁給韓家公子,必然是我的嫡女。”
說著,又朝那位宗親道:“說好報恩,絕對不能以人頂之,還望四叔公體諒!”
那位宗親眼見易峰周身的寒意,訕訕坐下,道:“隻是個提議而已,一切由門主說了算!”
易峰滿意的收回眼神,道:“既是這樣,婚事就定下了!”
“婚事定下,既是嫡女,我不願意出嫁,那隻能是雅蘭了。”易晚看向一直不曾言語的易雅蘭,道。
“你也是易家名正言順的嫡女,想來,你願意為了幫父親報恩,嫁給韓家公子吧?”
易雅蘭和易長赫不同,她雖然天真活潑,卻也絕頂聰明。
自打韓家的婚約爆出,她就不曾開口,同樣是易家嫡女,當初的婚約並未說明是易家哪一位嫡女。
她就是擔心有人會扯到她身上,才選擇美美隱身看戲!
易晚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她身上攀扯,易雅蘭不好裝死,期期艾艾朝林中月道:“我,我也想為易家分憂。”
“可人家韓公子看上的是姐姐,我又尚未及笄,實在不合適。”
“雅蘭年紀小。”林中月當即維護,道:“再說信物一直在你身上!”
“那我也不嫁!”易晚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道:“白朮,把東西還給夫人!”
“好,既你冥頑不靈,就别怪我無情。”易峰沉聲道:“易晚忤逆不孝,桀驁難馴,囂張無故。”
“各位宗親和祖宗見證,我易峰從此和她斷絕關係,沒她這個女兒!”
“她既不是望鶴門的人,便是散修,靈仙宗試煉不算數,既然也無法成為靈仙宗老祖宗的弟子!”
“誰說的?”一道聲音從門口傳來。
清冷,毫無溫度,卻又隱約帶著不易覺察的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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