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上去的確是一副知道錯了的樣子。
雲晚意雖年紀不大,可到底是經曆了兩世的人。
她不相信,藍田煙會真的因為藍田玉的三言兩語,相信妖物的存在,相信他們不是壞人。
雲晚意還是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打開食盒道:“藍小姐,你哥哥是怎麼跟你說的?”
“哥哥說……”藍田煙慢慢抬頭,視線和雲晚意四目相對,聲音越來越小。
“說他跟著你們出去,親眼見到了妖怪,妖怪還差點吃了他,是你們相救。”
“還說,妖界和人界的通道崩壞,這世間的妖怪會越來越多……”
兩人四目相對,藍田煙話音落下的同時,别開臉避開她的視線。
雲晚意看了眼盒子裡的糕點,又問:“你相信嗎?”
“啊?”藍田煙稍微愣了愣,趕緊點頭:“相信,我和哥哥一起長大,當然相信他的話。”
“要不是相信,我也不會前來跟你們認錯……”
雲晚意一笑:“口口聲聲說相信,這糕點裡卻放了迷藥,是為什麼?”
藍田煙猛然從椅子上起身,瞪大眼睛盯著雲晚意。
一幅見了鬼的樣子,完全回不過神,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雲晚意可不管她什麼樣兒,將糕點碟子拿出來,朝她的方向推了推:“藍小姐是忘了我們初見相識的原因?”
才過去兩日,藍田煙當然不可能忘記。
初見時,她已經發病,雲晚意通過觀望就說出她的病症,隻能代表醫術的確比尋常大夫好。
這碟子糕點才拿出來,雲晚意沒吃,沒湊近了聞氣味,更沒别的動作。
她,她是如何知道裡面有迷藥的?!
雲晚意瞧著藍田煙那幅驚詫的樣子,終於收起笑意:“藍小姐,我似乎告訴過你,我是醫學世家的人,從小學醫。”
“我的嗅覺早就在日複一日行醫中,練就的靈敏無比,這些糕點用了花瓣的香味掩蓋其他氣息。”
“要是尋常人,或許辨别不出來,我隻需要嗅到細微氣味,就能辨别!”
“你,莫不是把我當做傻子了?!”
藍田煙意識到,雲晚意的確已經看穿了一切,再隱瞞也是多此一舉!
她陡然拔高聲音,尖聲道:“對,我就是命人在糕點裡加了迷魂散!”
“向夫人,我剛才說的話都是真,哥哥把一切都跟我和爹說了,爹也完全相信了他的說辭。”
“連我,也差一點相信了,可回去後思來想去都不對勁,什麼妖魔鬼怪,那都是話本子裡的!”
“你之前說的邪道我相信,邪術什麼的也有可能,唯獨妖魔之事全是怪力亂神,夫子曾說過,都是神話罷了!”
她越說越激動,聲音也越是尖銳。
雲晚意蹙著眉不悅打斷,掏著耳朵道:“世人見識淺薄,都說一葉障目,坐井觀天。”
“藍小姐不信,覺得子虛烏有,可你的哥哥昨夜的確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差點就葬身妖怪口腹。”
“哼,都是幻境!”藍田煙冷笑著,擦了把額間的汗,道:“你會醫術,也會道術。”
“保不齊是你知道哥哥跟蹤,所以提前給他下毒致幻,讓他以為看到了妖魔鬼怪。”
“今兒梁大夫來給娘開藥,我刻意避開眾人詢問過他,他也說不是沒可能。”
“這,也解釋的通哥哥為何對你們說的話深信不疑,因為他腦子裡,的確見到了那些駭人恐怖的畫面!”
雲晚意盯著她的臉,總覺得藍田煙和初見時有些不同。
偏執,頑固,一直想破壞雲晚意的形象,壞她的事。
一切,都是想邪道被揭穿後,才發生的改變。
難道那邪道真是神將天師的弟子,用她不知道的手段,迷惑了藍田煙?
雲晚意想到這,起身緩緩靠近她。
立秋原本在一旁守著,見狀趕緊道:“夫人小心,藍小姐既然不相信您,隻怕會有過激行為。”
“憑她,傷害不了我。”雲晚意走到藍田煙身邊才停下。
藍田煙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硬著頭皮站在原地沒動:“向夫人,難道被我揭穿了,惱羞之下要對我下手?”
“不是。”雲晚意抬手,一把拉過藍田煙的手腕:“不是還要我給你施針嗎,總要先把脈!”
藍田煙掙紮著:“不,我不要你看了,我不信你!”
雲晚意雖然看著很瘦,手勁兒卻比藍田煙想的大很多。
她劇烈掙紮,除了手腕越來越痛之外,竟是半分也沒有掙脫!
這,越發讓藍田煙覺得雲晚意可怕。
雲晚意藉著動作給她把脈,沒發現什麼異常。
正當她以為自己想多了準備鬆開手時,抬眸間看到了藍田煙的眼睛。
她們二人不是沒有對視過,但這麼近距離看,還是第一次。
藍田煙的眼睛不同之處,在於她的瞳孔中,帶著一抹完全不易覺察的幽藍!
這抹藍色,絕對不是因為光線的原因,也不是因為什麼東西反在眼中。
彷彿在鉗在藍田煙瞳仁中一樣!
雲晚意隻愣了一瞬,就反應過來這抹幽藍,是因為攝瞳術獨有的標記!
兩人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了,眼睛和眼睛之間隻有半個手掌的距離。
藍田煙掙脫不開,又駭然於雲晚意的動作,惶恐道:“你,你離我這麼近做什麼?”
“哼,那邪道還真是不讓人失望。”雲晚意猛然甩開藍田煙的手,冷笑道:“竟然在死前,還知道通過攝瞳術影響你。”
“難怪從昨兒開始,你從對我的信任,變成了怎麼也不變的懷疑,哪怕藍田玉告訴你真相你也不信。”
難怪呢!
她就知道有貓膩!
“攝瞳術?”立秋震驚道:“那邪道死前就被您的符紙定身了,他的攝瞳術還能生效?”
“當然,在他被定住後,藍田煙肯定和他對視了,而且世間還不短。”雲晚意解釋道。
藍田煙因為慣性朝後退了兩步倒在地上,聽到這番話不顧還沒爬起來,連聲道:“胡說!”
“什麼攝瞳術,我看你就是為了逃避真相,把所有的事情都栽贓在那邪道身上!”
立秋看了眼她,低聲問雲晚意道:“夫人,瞧這藍小姐一時半會意識不到自己被害了。”
“這攝瞳術,您能解開嗎?”
“能。”雲晚意拿出一道符紙,交給立秋道:“化水給她灌進去,不管用什麼法子,務必要都喝掉。”
藍田煙顧不得再和雲晚意計較,聞言連忙爬起來,高聲道:“這是什麼玩意兒,我不吃。”
“你,你想要謀害我,我這就去找哥哥和爹爹,他們不會一直被你欺騙的!”
但,不管叫囂的再怎麼厲害,藍田煙到底是個小姑娘。
她抵抗不得雲晚意的力氣,更不是自小習武的立秋的對手。
尚未逃出門,人已經被按著灌了一肚子符水。
符水剛下肚,藍田煙就抱著肚子蹲下,痛苦的呻吟了起來。
“夫人。”立秋有些擔心:“不會出事吧?”
“死不了,遭罪罷了。”雲晚意坐在杌子上,道:“攝瞳術和其他道術法陣不同,是特殊的存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藍田煙的呻吟總算慢慢低了。
她渾身都是痛出來的汗,卻不知道為什麼,腦袋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攝瞳術隻能控製她的想法,不代表能抹去記憶。
這段時間她所做所言,自個兒全部都有印象。
是以,緩過勁兒的藍田煙,依舊保持著蹲著的姿勢,不敢動彈。
她不知道如何面對雲晚意。
雲晚意已經看出她恢複了,睨了一眼後道:“一直蹲著,又穿著濕衣裳,不怕著涼?”
“我……”藍田煙艱難開口,低聲道:“我不是故意的,之前也不知道怎麼,忽然就不受控製的懷疑你。”
“還有在哥哥和爹爹面前的挑唆,我……”
她不想繼續往下說了。
那些個記憶太過於明顯,也顯得她十分卑劣,明明向夫人是在幫她和藍家!
卻差點因為她而壞事!
雲晚意歎了一聲,示意立秋將人扶起來:“攝瞳術的原因,不是你的錯。”
“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不會怪你,但通過這一次,你應該能意識到自己錯了。”
“有很多事超乎你的想象,也是真實存在的,包括怪物和妖魔。”
藍田煙連連點頭,就著立秋的攙扶起身,道:“我知道了,之前都是我不好,不該被那邪道蠱惑!”
雲晚意擺了擺手:“邪道的攝瞳術,一般人都無法抵抗,也會不知不覺。”
“方才若不是我近距離看,也沒發現你的異常,過去的不提了,你先回去洗漱換身衣裳,好好睡一覺。”
“我睡不著。”藍田煙小聲道:“因為我的原因,春糖被我害死了。”
“她和夜半失蹤的人一樣,再也回不來,肯定是葬身妖物口中。”
“我,我害怕……”
雲晚意握住她的手,輕聲道:“隻要我還在藍家,妖怪不敢闖進門。”
“你哥哥說的沒錯,最近你們藍家最好誰也不要出去,尤其是天黑之後。”
藍田煙忙不迭點頭:“好,我一定都按照向夫人的意思來!”
等送走藍田煙,立秋感慨道:“奴婢就覺得奇怪,藍小姐一直很信任您的,怎麼忽然間變了個人。”
“原來竟是攝瞳術,那邪道當真有本事。”
雲晚意蹙著眉,沉思道:“那邪道既然有本事,會不會提前把訊息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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