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家上下三十來口人,加上各屋裡的份例,府內采買,下人的月銀,一個月也用不到兩百兩銀子!”
一千兩這個數,是覃珍說的。
她趕緊辯駁,道:“二嫂,他們的確欠了八百兩銀子,但利滾利,每每耽擱一分,銀子就要多出些來。”
“是啊。”覃起恒算是明白覃珍的打算了,幫腔道:“二嫂,我說的是本金,賭坊借出的銀子,肯定高利啊!”
覃夫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視線看向不遠處的覃守業:“老爺,你是一家之主,不如,你來那主意?”
覃守業沒想到覃夫人會這麼說,清了清嗓子,道:“阿夢,到底是與我們有恩。”
“不如,就幫這一次吧,經過這一遭,子勳和耀祖肯定不會再犯。”
“好啊。”覃夫人笑著,應道:“那就去支取銀子吧。”
聞言,覃大明覃珍覃起恒面上大喜,覃守業雖面子上沒表現,心裡也樂開了花。
覃大明這一家子他早就瞭解透徹,除非不開先例,不然後面就是填不滿的天坑,無休無止。
他從中斡旋,還能撈上一筆。
但,幾人欣喜過後,發現不對勁了。
覃夫人雖然鬆口,讓去支取銀子,在站的人卻沒有一個人動彈。
覃珍試探著道:“二嫂,不是要支取銀子嗎,時間等不得啊,耽擱下去,要給賭坊的一千兩還得往上漲。”
“是啊,去啊。”覃夫人的視線,再一次落在覃守業身上:“老爺,你不動身嗎?”
覃守業一頓,趕緊道:“你前日拿回了賬房鑰匙,所有賬目也都在你那邊。”
“府上開支也都聽你的安排,我,我上哪兒去弄這些銀子?”
覃夫人挑眉,面上儘是詫異和不解:“老爺,你在說什麼,現在正是進貨的時間,所有現銀都壓出去了。”
“外頭的貨款還沒收回,我們賬目上那點銀子還得預留出來,支付貨物的尾款,哪裡能支出八百兩這麼多?”
“這,我,也沒有啊!”覃守業不知道覃夫人玩的哪一招,不解道。
覃夫人扶著額頭,苦笑道:“老爺,你我至親夫妻,就不用裝腔作勢了,你平日積攢了不少私銀。”
“看在你為了這個家操持生意,上下打點的份上,我體貼你,算是默許了你的行為。”
“可就如你所言,我們和阿珍還有啟恒到底是一家人,他們有難,我們當兄嫂的自然要幫。”
“這個關鍵時間,你先把私銀拿出來渡過難關,大不了,等賬上貨款到了,我給你補上就是。”
覃守業當場愣住了。
一瞬間,他完全明白了覃夫人的打算!
是啊,生意進貨要銀子,尾款要銀子,可偌大的覃家八百兩銀子還是能拿出來的!
覃夫人這意思,是要逼得他把所有私囊裡的銀子拿出來。
而他自己不清白,不可能當著覃大明一家子的面,當真計較覃家有多少銀子。
覃守業咬了咬牙,哭喪著臉道:“阿夢,你誤會了,我是有些私銀,可如你所言,上下打點出去應酬交際,都需要銀子。”
“那點兒私銀壓根不夠,如今我是兜比臉乾淨,别說八百兩,就是八十兩銀子也夠嗆啊!”
覃珍和覃起恒聞言,對視了一眼。
他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對夫妻在唱雙簧戲呢!
“二哥,二嫂,你們要真不想拿,也沒必要在我們跟前做戲。”覃起恒沉著臉,道。
“當初若非我爹鬆口,同意老太爺的方法,讓二哥你記在我們家裡上了旁係族譜,也不至於讓我們同當時的族長交惡。”
“後來雖然換了族長,可我們家這些年都被打壓,一無所有,在覃家族內活的不如一條狗。”
“怎麼,二哥你娶了阿夢,成為當家做主的人上人,就想忘記當年的恩情,棄我們不顧?”
“是啊,做人可不能做成這般忘恩負義的德行!”覃珍怒目而視:“我們求到覃家來,肯定沒辦法了。”
“你們夫妻一邊答應,一邊又做戲推辭,把我們當什麼,再不濟,爹還在這兒呢!”
覃珍說著,戳了戳覃大明的胳膊。
覃大明回過神,也顧不得貴客還在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天搶地痛斥:“天菩薩啊,睜眼瞧瞧吧。”
“這些天打雷劈的混蛋,要逼死我這把老骨頭啊,當年我就不該心軟,答應覃家老哥的意思。”
“這哪裡是入族譜的兒子,分明是討債惡鬼,連累我們一家子啊!”
“……”
熙然郡主拉著雲晚意的衣袖,一邊小聲嘀咕道:“我算是見識什麼叫窮鄉惡水出刁民了。”
“這幾人的嘴臉,若非我事先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還真要被矇蔽,以為他們才是受害者。”
“都差不多。”雲晚意壓著聲音,小聲道:“覃大明和覃珍覃起恒不是人,覃守業也不遑多讓。”
“不過,他們這一出整好中了覃夫人下懷。”
餘清鴻看得真切,悄聲歎道:“想必以前覃夫人顧著覃守業的面子,顧著覃家名聲,肯定忍氣吞聲,沒說過什麼。”
“現在她看清覃守業的真面目,下定決心要甩開他們,必不介意撕破臉了。”
雲晚意嗯了一聲,道:“剛才覃夫人就說了,覃守業妄圖讓覃大明幾人鬨上門,藉機撈取好處。”
“她也要利用這家人,把覃守業逼上絕境。”
雲晚意在此前,就聽覃夫人說起了所有的計劃。
不得不說,一開始見面,她覺得覃夫人是頭髮長見識短,遇到事情隻知道抱怨哭訴的後宅夫人。
這個看法完全錯了。
覃夫人擔心覃漣漪,關心則亂一時間失了分寸。
冷靜下來的覃夫人有主見,條理清晰,知道打蛇打七寸,厲害著呢!
加上雲晚意支招,這幾人完全不是對手。
比如現在,覃守業也好,覃大明一家子也罷,全部按照她所想,一步步踏入了圈套!
幾人悄聲說著,聲音很小,覃珍幾人壓根顧不上。
覃大明又哭又嚎,彷彿市井潑婦,喊叫不止。
覃夫人難受的按著眉心,打斷道:“爹,我叫你一聲爹,必是把你們當做自家人的。”
“既是如此,也就不需瞞著你們,來人,把賬本子拿過來給老爺子瞧瞧!”
覃夫人的心腹立刻應聲而去,拿出早就準備好的賬本子遞給覃大明。
“爹,你也瞧瞧,我們府上有多難。”覃夫人眼眶微紅,道:“現在形勢不好。”
“尤其是開春後又是大旱又是大寒,更是雪上加霜,我們交付貨款定金,卻收不回别人欠我們賬。”
“而就這點銀子,不僅要養活我們自家人,要養活你們,每個月還得往族內交銀子。”
覃大明接過賬本子翻看,覃珍和覃起恒也湊上前。
賬目很多,支出收入完全不成比,末尾隻餘出來三百出頭的銀子。
覃起恒一目十行,疑惑道:“這麼說,現在你隻能拿出三百兩銀子?”
“拿不出。”覃夫人紅著眼眶,道:“這三百兩銀子等下要送去族長那邊。”
“就這,還差了族內兩百兩銀子,要等别人還賬了,我們才能補上去。”
“不對啊。”覃珍蹙著眉,不解道:“你們家大業大,怎麼可能就這點銀子?”
“那,你就得問你二哥了,之前都是他在打理。”覃夫人吸了吸鼻子:“我接手後,付了幾萬兩銀子的貨款。”
“現在生意不好做,又不能一直欠著人家的銀子,把口碑砸了,以後生意做不成,覃家就徹底垮了!”
覃大明把賬本子往覃守業面前一伸,質問道:“覃守業,你之前說覃家一個月盈利足有千兩。”
“瞧瞧,這是什麼東西,三百兩還不夠你們閨女一根金簪子吧,該不會,你做了假賬?!”
覃守業冷汗都下來了。
他的確做了些假賬,可覃夫人接手後查的透徹,一點兒也沒發現。
這麼一提,該不會叫覃夫人懷疑吧?!
覃守業忐忑的看向覃夫人:“我交給你的時候,賬上銀子不止這一點,我,我也沒做過假賬!”
“我當然知道,這些年你為家裡的生意不容易。”覃夫人頗為善解人意,歎道。
“銀子的去向,我剛才解釋的清清楚楚,守業,今日府上有貴客,我算是豁出臉面叫他們看了場笑話。”
“這場鬨劇也該停下了,不如,你早些把私銀拿出來,先去解決子勳和耀祖的事。”
“我可聽說了,賭坊為了逼賭徒家中籌錢還債,手段殘忍,動不動就要斷胳膊斷腳。”
一聽這話,原本安靜下來的覃大明,再度哀嚎起來:“守業啊,人家阿夢坦坦蕩蕩,賬目都拿出來了,想必的確沒辦法了。”
“你就行行好吧,不然我們實在是沒辦法了,一家老小都搬到你們家來,躲避那些討債的人!”
覃守業現在是騎虎難下。
他那點銀子,的確不夠八百兩。
可覃夫人賬本子都甩出來了,明顯不打算管這件事。
他猶豫之時,覃起恒忽然湊到他跟前,悄聲威脅道:“二嫂還不知道,你養了外室吧?”
“不僅有外室,你還揹著二嫂,重新在隔壁鎮子開了兩家鋪子,都是偷偷用二嫂家裡的銀子週轉。”
覃守業大駭:“你,你怎麼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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