穀雨早就等了多時,見他出來,迎上前道:“爺,人還是沒走,看那樣子是沒打算離開了。”
“不離開,在這過夜?”常景棣冷笑道:“還是那些人?”
“不止。”穀雨猶豫著,道:“趙婆子的兒子趙德柱,是白雲鎮的一霸,他有很多狐朋狗友。”
“如今都聚集在門口,一直在叫嚷著殺人償命,否則就要闖進來。”
常景棣眯著眼,道:“人牙行那邊的身契,還沒送來?”
“送來了。”穀雨趕緊拿出新宅下人們的賣身契,抽出趙婆子那張,遞給常景棣道。
“好在這趙婆子啊前面並不乾淨,收買人牙行,打算叫主家不能輕易發賣,簽了個死契給咱們。”
常景棣接過契紙,仔仔細細看了眼。
賣身契倒是規矩,的確是死契。
“拿著這張契紙,把人趕走。”常景棣頓了頓,提醒道:“這些人都是混子,講不來道理。”
“你小心些,切莫叫他們把賣身契給搶了,另外,多帶些人去,不要再聲勢上輸了。”
穀雨趕緊拿回契紙,匆匆趕往前院。
大寒疑惑道:“爺,既是不講道理的,隻怕這賣身契在他們眼裡什麼都不是!”
常景棣哼了一聲:“你跟我在戰場的時候,難道沒看過我用這一招?”
“啊?”大寒撓了撓頭,迷茫道:“屬下愚鈍,實在是看不懂。”
“這一招呢,叫做先禮後兵。”常景棣冷笑道:“給過機會,還胡攪蠻纏,就得用别的辦法了。”
大寒尚未反應過來,又聽他問道:“周圍都打聽清楚了嗎?”
“是。”大寒應聲,帶著疑惑道:“鎮子的往南的山上,有一處寺廟,叫魄羅寺。”
“鎮子往北呢,卻是一處道觀,和魄羅寺遙遙相望,名為臨仙觀,屬下專門爬上去看了。”
“那臨仙觀和魄羅寺的位置,幾乎一模一樣,開門就相對著。”
常景棣聽完,總覺得不對勁:“道和佛本是一家,後面分開互不乾擾,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建造?”
“此外,他們的香火都如何?”
大寒想了想,道:“口碑都很不錯,白雲鎮周圍鎮子上的人,也會前來禮拜。”
“不過寺廟和道觀有規矩,隻在每個月初一十五開放,其餘時間不接待任何人。”
說到這,大寒看了眼常景棣的臉色。
似乎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
常景棣睨了他一眼:“有什麼說什麼,别支支吾吾的。”
“主要是接下來的話不知真假。”大寒猶豫著,道:“屬下再調查的時候,還聽周遭百姓說了個奇聞。”
“說是臨仙觀和魄羅寺都出了得道仙家,本事了得,已經飛昇……”
常景棣沒當回事:“哪來什麼仙和神,全是怪異之說。”
“是。”大寒垂眸,道:“屬下明白了。”
“你去幫穀雨處理前面的事吧。”常景棣按著眉心,道:“原本以為遠離上城,會有個安穩地方。”
“瞧瞧這都是什麼事,人牙行竟送了個賴皮在府上!”
“是屬下們辦事不利。”大寒趕緊道:“請您恕罪。”
“好了。”常景棣擺擺手,道:“夫人正在孕前期,不能多思多慮,早些處理好這些糟心事。”
事,果然如他和雲晚意的預料,並不能妥善解決。
大寒正要去前院,穀雨匆匆回來,稍顯狼狽。
常景棣轉身的動作頓住,蹙眉道:“怎麼回事?”
“爺,打發不了。”穀雨拿出皺巴巴的身契,道:“那群人簡直是惡霸,說什麼沒上過學堂,不認識字。”
“還有人竟上前搶奪身契,好在您先交代過,屬下小心謹慎,有所防備,這才沒讓他們奪走身契!”
常景棣臉色頓時變了。
他吸了一口氣,道:“縣衙那邊呢,還是沒動靜?”
“沒有。”穀雨搖頭,低聲道:“咱們派去三波人馬,都被擋回來了。”
“看來是逼我們自己解決了,穀雨,你親自去官衙請人。”常景棣冷笑道:“大寒隨我去前方瞧瞧!”
“爺。”穀雨趕緊道:“您如今身份有變,對上混混惡霸不太好,還是屬下兩人去吧。”
“大不了,把門一關,屬下還不信了,這群刁民真的敢強闖……”
話音剛落,門口小廝連滾帶爬而來,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他們,他們撞門了!”
常景棣臉色登時垮了。
他回頭看了眼主院,冷聲吩咐道:“叫寒露和立秋守好夫人。”
宅邸乃是新造的,大門瓷實,此時正一動一動,響起沉悶的撞擊聲。
一門之隔的聲音從外邊傳來:“一二撞,一二撞!”
幾個小廝抵住大門,瞧那模樣,都要哭出來了。
一旁有個婆子,顫抖著上前,道:“老爺,要不打開門給那惡霸賠點銀子算了。”
“他不是個好東西,真要開門進來,肯定要打砸搶奪東西的!”
常景棣活了二十來年,還沒碰到過有人敢如此對他!
他臉色鐵青,看了眼大寒。
大寒立刻飛身上了圍牆,朝鬨事眾人道:“私闖宅院有罪,我們已經報官了!”
底下立刻發出陣陣鬨笑:“哼,報官,我們好害怕啊!”
“就是,好害怕啊,你們剛來白雲鎮,怕是不清楚我們趙哥是縣丞外甥吧?”
“況且你們殺人在前,不給個交代,我們就算拆了你們的府邸都行!”
“……”
這些混子滿口汙言穢語,譏誚諷刺。
大寒忍不住,要下去和他們理論。
常景棣飛身上前拉住他。
常景棣矗立在牆頭,稀薄的月色照在他身上,帶著冰冷的氣息。
底下的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看不清臉,卻能感受到他身上帶著的貴氣和霸氣,似乎帶著無形的壓力。
往那兒一站,恍如壓在孫猴子身上的五指山,逃不掉,避不開。
令人窒息的凜然之氣,頓時讓喧鬨的混子們噤聲了。
比大寒和穀雨兩個人說爛舌頭都好使。
大寒默默的豎起大拇指:“爺,還得是您!”
常景棣冷哼了一聲,藉著大門口燈籠的光,眼神鎖定在一個粗壯的漢子身上。
那漢子身形高大,一身戾氣,神色陰狠,面相凶惡,一雙吊三角眼,和趙婆子如出一轍!
一看,就知道他是組織鬨事的人,趙德柱!
趙德柱仰著頭,也在打量常景棣。
逆著光,趙德柱看不清牆頭之人的容顏,隻覺得那人渾身都充滿威嚴和矜貴,和他之前見過的商人都不一樣。
倒是……和之前他再姨父家裡見過的大官很像!
卻比那官,還叫人膽寒發怵!
趙德柱晃神一瞬,很快反應過來——聽說這個叫帝景的商人,是從上城而來。
那可是皇城,這商人在皇城浸淫許久,肯定比白雲鎮上的商人厲害!
否則他娘看到的那些金銀珠寶和數不清的珍稀補品,都是從哪兒來的?
想到母親說的銀子,趙德柱咬了咬牙,撥開人群往前一步,仰頭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
“你們殺了我老母,總要給個說法。”
“你想怎麼樣?”常景棣聲音發寒。中信小說
趙德柱聽著那冰涼的語氣,不自覺打了個冷顫,提高聲音壯膽:“一條命,怎麼也值黃金萬兩吧?!”
大寒忍不住呸了一聲:“郡主縣主都不值黃金萬兩,一個偷盜的老婆子,你真的好意思開口!”
“不管什麼身份,她被你們殺了是真。”趙德柱沉著眉眼,面上橫肉顫抖:“拿出銀子,咱們就算了。”
“否則别怪大爺我給你們教訓,讓你們學學規矩!”
常景棣站得高,看到暗處有不少人縮頭縮腳,暗戳戳看著熱鬨。
他將聲音往上提了提:“趙婆子手腳不乾淨,竟偷盜府上百年人蔘典當,被髮現後按照府上規矩打了三十板子。”
“她自己福薄扛不過去,跟府上有什麼關係,何況她是簽了死契給我們的,死了也就死了,你再藉機鬨事,别怪我不客氣!”
“你想怎麼不客氣?”趙德柱仗著有趙蓮娣撐腰,絲毫不擔心,挺直腰板吩咐小嘍囉們:
“撞,接著撞門,跟這樣的人說不上,進去後看到有什麼拿什麼!”
大寒湊到常景棣身邊,低聲道:“爺,跟這些人真是說不通,他們就是不要臉的惡霸。”
“要不,屬下下去把他們打跑?”
經過觀察,大寒和常景棣都看出來了,這些人空有蠻力,不會功夫。
一個大寒能把這群人打的屁滾尿流。
常景棣念及雲晚意的吩咐,並未同意:“等一等,馬上就有人來了。”
大門被撞得搖搖欲墜之際,總算聽到官府之人的動靜了。
火把由遠及近,林沛明親自帶著人前來,尚未接近,已經開口嗬斥:“趙德柱,你在乾什麼?”
大寒詫異的看了眼常景棣,疑惑道:“前面派了幾次人去官衙,連小嘍囉的身影都看不到。”
“穀雨前去,怎麼連林沛明都請動了?”
“山人自有妙計。”常景棣冷哼一聲,道:“可以下去了。”
他之前不下去,是不想自降身份,和趙德柱這樣的渣滓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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