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個垂頭喪氣,堪比死了親孃。
冷不丁看到常景棣,幾人又回魂了,慌忙間給他請安。
常景棣停下腳步,問為首的大張太醫:“太後孃娘鳳體如何?”
大張太醫尚未起身,就著這個行禮的姿勢,道:“回王爺,太後孃孃的病多半來自心。”
“太後孃娘牽掛皇上龍體,又是操心勞神,又是驚懼惶恐,壓力太大了,以致於氣血鬱結,淤積於心腦。”
“況且這天兒,您也知道,暑熱的太不正常了,叫人心煩意亂難以靜心,心火旺盛也難免……”
常景棣猜也是這番話。
他毫不意外,隻問道:“開藥了嗎?”
大張太醫這才抬頭,隱晦的看了眼常景棣,又側頭和周圍幾個太醫對視幾眼。
“大張太醫,有什麼說什麼。”常沐澤輕咳一聲,提醒道:“王爺既然來,定也是擔心太後的鳳體。”
“唉!”大張太醫深深歎了一聲,道:“藥是開了,可太後孃娘隻服了一頓,說什麼也不願意繼續吃了。”
“下官等人正是因為此事,被太後孃娘給轟出來了……太後孃娘斥責,說下官等人是庸醫,藥不見效。”
說到這,大張太醫的五官都要難受的擠在一起了:“說個不敬的話,藥並非仙丹,豈有進腹就能生效的?”
“王爺,您怕是要勸勸太後孃娘,暑熱還不知道多久才結束,不吃藥的話太後孃孃的身子撐不了多久啊!”
常景棣頓了頓,道:“本王知道該怎麼做,你們先下去吧。”
大張太醫鬆了一口氣,帶著其他幾人太醫狼狽離開。
常沐澤無奈道:“皇叔也聽到了,皇祖母實在固執,隻怕不是我們能輕易說動的!”
常景棣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已經抬腳去往殿內。
常沐澤隻得連忙跟上。
壽寧宮許久不見這麼濃鬱的藥味了,進門就熏得慌。
邱嬤嬤正跪在地上收拾瓷碗碎片,看這情況,就是太後不願意吃藥,把藥碗給掀翻了。
見到常景棣來,邱嬤嬤連忙起身行禮,又道:“王爺,太後孃娘剛發了好大脾氣,隻說心口和腦袋都疼的厲害,才剛睡下。”
“知道了。”常景棣看著邱嬤嬤手中的碎瓷片,道:“這些事,為何不叫婢子來做?”
“太後孃娘又把其他婢子給趕走了。”邱嬤嬤壓低聲音,道:“病中不想看到别人。”
常景棣眉峰再度蹙了蹙。
屏風後,太後虛弱的聲音傳來:“誰在說話?”
“是兒臣。”常景棣走到屏風前:“聽說您鳳體違和,兒臣前來侍疾。”
太後聽出是常景棣,卻沒聽到雲晚意請安的聲音,頭又疼的厲害,按著腦門道:“過來吧。”
繞過屏風,常景棣看到太後正扭著頭望著他。
才幾日沒看到,太後變化有些大。
看上去衰老了不少,頭髮全白,面色蠟黃,嘴角起了一排明顯的燎泡,有的憋下去,有的卻亮晶晶掛在唇邊。
“母後怎麼忽然病倒了?”常景棣收回眼神,故作不知道:“皇上那邊情況不好,您可要保重身子。”
“哀家正是因為皇上!”太後掃了眼緊跟著進來的常沐澤,旋即疑惑的眯起眼,啞著嗓子質疑道:“小六沒跟你說?”
“門口碰上的,還沒來得及說話,就遇到了大張太醫一行人。”常景棣避重就輕的解釋。
常沐澤眼底閃過一絲驚訝,旋即反應過來,常景棣是想將他從摘出去,心中不免動容。
太後的心焦灼的厲害,沒去分辯其中真假,急急問道:“晚意怎麼沒來?”
“忽然大旱,生病的人陡增,她去醫館幫忙去了。”常景棣故作不知,問道:“您剛才說起皇上,是發生什麼變故了嗎?”
太後多看了他幾眼,眼眶猛然一紅:“魏院首和沈文賀兩人都說,皇上躺了個把月,全靠湯藥吊著命,如今湯藥也吊不住了。”
“要是帝氏還不肯幫忙,最多十日,就要準備國喪!”
常景棣吸了一口氣,道:“竟這麼嚴重了?”
一句話說完,再沒下文。
太後巴巴等著,久久不見他主動,治好在沉默中開口:“是啊,你也清楚,皇上的龍體並非藥能治好的。”
“哀家知道帝氏的人住進了北邊驛站,你也是帝氏血脈,該有親緣,事不宜遲,等下帶著哀家的心意去見見他們!”
“他們遞了帖子嗎?”常景棣沒有立刻應下,狐疑道。
太後苦笑道:“皇上昏迷不醒,哀家也病了,他們遞帖子給誰?”
常景棣想了想,道:“兒臣身份尷尬,獨自去見隻怕不妥,恐引起别人詬病。”
能避嫌,是好事。
太後緊蹙的眉心舒展了幾分:“哀家和皇上不會疑心你,不過你既然坦蕩,就讓小六和你一道去。”
常沐澤鈍鈍的在後面,不敢答應。
常景棣卻似鬆了一口氣:“是,一切按照你的吩咐來。”
“嗯。”太後一笑,牽動了嘴角的燎泡,神情猙獰了一瞬,提點道:“這些年你和帝氏好無來往,我和皇上都看在眼裡。”
“這些年他們也算恭順,若說了什麼你不願意聽的話,切莫起衝突,皇上的龍體要緊!”
常景棣又應了一聲:“是。”
太後滿意的點頭,話鋒一轉,道:“晚意生辰,我準備了些禮物,你等下帶回給她。”
給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本就是太後和皇上最擅長做的。
常景棣隻當不知,虛虛的關切幾句,帶著太後準備的禮物,和常沐澤一起離開了壽寧宮。
倒是常沐澤,跟在常景棣身邊,眼睛就差黏在他身上了。
想問,卻不敢開口。
常景棣實在忍不住,停下腳步道:“有什麼就問,一直盯著本王實在奇怪,不怕腳下不實摔跤嗎?”
常沐澤訕訕一笑,到底還是忍不住了,抻著脖子試探道:“皇叔,你不生氣嗎?”
“氣什麼?”常景棣收回視線,再度往前,步子卻是慢了很多。
常沐澤有些不忍,低低道:“皇祖母擺明瞭要您利用帝氏血脈的身份,和帝氏的人去交涉,又要您不親近他們。”
常景棣冷哼了一聲:“若要為這些生氣,這些年本王早就氣死了。”
常沐澤為自己的唐突吐了吐舌頭。
常景棣回頭看了他一眼:“皇上龍體變差,若沒意外,你即將要坐上皇位,行事怎麼還是不穩妥?”
“這不是在皇叔面前嗎?”常沐澤吐吐舌頭,又意識到這個動作不妥,心虛的收起表情:“最近批摺子,應付大臣,實在是太刻板疲累了。”
“往後都是如此。”常景棣腳步加快:“你要早些適應,雖是面對本王,卻也要端著你的喜怒哀樂。”
“瞧你父皇,喜怒不形於色,把帝王之術演繹的淋漓儘致。”
常沐澤不敢繼續搭話,耷著眉眼跟在他身後。
帝氏的人歇在北邊驛站,和鎮北王府是兩個方向。
常景棣怕雲晚意會擔心,特意叫穀雨回去告訴雲晚意一聲。
雲晚意還在德善堂。
病人實在是太多了,哪怕她在,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
就在剛剛,洪鐘診室內有個婆子,直接死在了他們面前,她和洪鐘輪番把脈施救,也沒能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
那婆子的家人孝順,以為他們醫術不精,鬨著把官府的人叫來。
仵作查驗後,隻惋惜無奈的搖頭,說婆子受了熱,腑臟和煮熟了差不多。
那種情況,就算神仙出現也難以施救,何況是凡人?
婆子的子孫沒辦法,把人帶走了。
事情沒影響到她和德善堂,雲晚意心中還是難受。
行醫救人,最怕就是這種有心無力的感覺。
何況這場天災,太蹊蹺,來勢洶洶,壓根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這一波還沒平息,緊跟又傳來噩耗。
郊邊的幾處茅草屋,無火自燃燒死了幾家人,隻有一個可憐的小孩兒存活。
那小孩兒情況十分危急,送他來的村民說,孩子他爹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將他從窗戶丟出來時就渾身是火。
雖然村民們幫忙撲滅,可那衣裳大片大片燒了黏在傷口處,孩子已經疼得昏迷了。
雲晚意放下手邊所有事情先去救了那孩子,卻依舊遲了一步。
從郊外折騰過來,小孩子傷勢太重,沒有撐住,等她把脈時已然沒了氣息。
章掌櫃瞧著孩子小小黑黑的身子,哽咽的厲害。
雲晚意心中難受,卻也知道哭不能解決任何事,若是繼續暑熱下去,必然還有更多的人遭殃。
看來,得回去找師父商議,看有沒有别的辦法了。
她交代好了德善堂的事,緊著帶立秋幾人回府。
算卜子也覺得這暑熱的天氣不對勁,幾乎每日起卦卜算,可隻能看出卦象奇怪,卻無法知道原因。
雲晚意找到算卜子的時候,算卜子在重新用别的法子占卜。
“太奇怪了。”算卜子盯著地上的龜殼,道:“祖師爺留下的東西,卻無法占出一個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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