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晚搖頭,苦笑道:“不能說的這麼絕對,還得先看到你堂哥本人,望聞問切一樣不少才能下結論。”
“對了,你堂哥屋子裡有多少人?”
陳玉嬌算了算,道:“四五個吧,近身使女三個,堂哥病後又加了兩個在屋內看顧。”
“不過這個時辰堂哥要吃藥,大伯母應該也在。”
易晚點了點頭:“你帶路,我們進去瞧瞧。”
陳玉嬌正要推門,門從裡面開了。
一個打扮華貴的婦人,在看到陳玉嬌後明顯詫異:“嬌嬌,不是說你出去了嗎?”
“大伯母。”陳玉嬌打了個招呼,道:“我是出去了,但在街上遇到了醫術不錯的大夫,想著帶過來給堂哥瞧瞧。”
此人正是陳玉嬌表哥陳金華的孃親,她的大伯母孫氏。
孫氏聞言,目光轉向跟在陳玉嬌身後的易晚。
易晚做了男子打扮,雖然她比陳玉嬌更嚴謹,做了束胸,未施粉黛。
可那張臉素顏也帶著妖冶。
孫氏頓時蹙眉,滿是懷疑和不喜:“粉頭白麪,年輕八輕,嬌嬌,你别是叫人給騙了。”
“不會的。”陳玉嬌眼珠子一轉,道:“這位大夫是我朋友舉薦的,不然我也不會相信。”
“雖然說他的確年輕,可人不能貌相啊!”
孫氏依舊不信,哼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金華他剛吃藥睡下,時間不湊巧,就不勞你費心了。”
“叫管家給這小大夫支取點銀子,算作他空跑一趟的路費。”
陳玉嬌如何聽不出推辭之言,她索性直白道:“堂哥既是寒症,吃了七八日藥還不能下地走遠。”
“恕我直言,我不信之前那幾個大夫的醫術,我請的人都到門口了,看看又何妨。”
“萬一有不同的結論呢,您也不忍看到曾經牛犢子似的堂哥,變成病秧子躺在榻上吧?”
孫氏聞言有些動搖。
陳玉嬌趁機道:“看看也不會少塊肉,萬一這大夫不行,不要他的方子就是,對堂哥沒有任何影響。”
孫氏深吸一口氣,沉聲叮囑道:“看在你的份上我信他一回,不過醜話在前,我跟你大伯就金華一個兒子。”
“若是你請的大夫,導致金華身子出現什麼意外,可别怪我們翻臉!”
“一切我負責。”陳玉嬌打著包票,道:“大伯母儘管放心。”
“哼,進去吧。”孫氏讓開一條道。
陳玉嬌帶著易晚進門,大伯母緊隨其後,顯然不打算離開。
易晚給陳玉嬌使了個眼色。
好在陳玉嬌聰慧,一下就看懂了。
她回頭阻攔孫氏道:“大伯母請留步,人家大夫不喜歡屋內人太多。”
“這是什麼道理?”孫氏橫眉冷對,剛有的那一點點信賴隨之消散:“看診而已,又不是見不得人!”
“大伯母這話說的,我記得前日上門的王大夫,就不喜歡屋內留人。”陳玉嬌的耐心即將耗儘。
本來她是為了堂哥好,這才請易晚上門。
大伯母的戒備勁兒,就好像她要夥同人家謀財害命似的!
要換做從前,陳玉嬌早就嚷嚷上了。
但這回有易晚在,免得讓易晚尷尬下不來台,她忍著性子並未起衝突。
緩了一口氣,陳玉嬌接著道:“我會留下陪大夫,大伯母非不放心,那就在門口守著。”
“好吧。”孫氏深吸一口氣,再度叮囑:“你可要瞧著點,沒我的允許,不準對你堂哥如何!”
“好好好。”陳玉嬌推著大伯母往外走:“您老人家就放心吧,再不濟,祖父還在府上呢。”
“我不怕别人,祖父的話總要聽,對吧?”
陳老太爺素來疼愛幾個孫子孫女,但獎懲有度,幾個孫輩的孩子對他是又愛又怕。
抬出陳老太爺的名頭,孫氏這才放心:“那好,一切就交給你了。”
“順帶把丫頭們也帶出去。”易晚提醒道:“留陳小姐在這就行。”
孫氏蹙了蹙眉,最終還是依她的話,叫上了幾個丫頭。
屋內沒了别人,陳玉嬌給易晚做了個放心的手勢:“跟我來。”
陳金華的屋子很大,從門口進去後,還要經過兩個雕花木門,這才看到擋在榻前的屏風。
自打進屋,被易晚換成貼身收著的玉佩和姮之玉,一直在瘋狂的給她提醒。
靠近床榻後,姮之玉更像要燒起來一樣。
易晚抬手隔著衣裳撫著姮之玉,沉聲問道:“陳小姐,你感覺如何?”
“氣味嗎?”陳玉嬌被她沒頭沒腦的話,弄得同樣摸不著頭腦:“應該是藥味。”
“自打堂哥生病,一日三餐的藥沒斷過,他畏寒怕冷,哪怕烈日當空也不敢開窗戶和門。”
“藥味全部悶在房間,可能濃鬱了些。”
易晚歎了一聲:“或許吧,方便進去嗎?”
“可以。”陳玉嬌先一步繞過屏風,高聲道:“大哥,我請了大夫來給你看診。”
陳金華許是聽到門口說話的動靜,並未睡著,半躺半臥在榻上,面色蒼白虛弱。
陳玉嬌側身介紹道:“這位是我請來的大夫,名叫槐生,醫術很好。”
“你這病了多日,藥喝了不少卻依舊虛弱,另外尋大夫瞧瞧,以免是别的病症。”
陳金華支起身子,想要下地:“難為你還惦記我,早間大夫複診說過,沒大礙了,脈象上看已經在恢複。”
“你别起來,躺著就是,大夫都來了,瞧瞧也行。”陳玉嬌說著,招呼易晚道:“槐生大夫,你過來吧。”
易晚一直在不動聲色的觀察陳金華的情況。
表象上看,他面色青白虛浮唇色慘淡,在炎熱的夏季蓋著厚厚一層棉被,裡三層外三層裹得嚴嚴實實。
說話有氣無力,甚至她能看到陳金華呼吸說話間,吐出淡淡的白色霧氣。
的確如陳玉嬌所言,像是邪風入體導致虛寒難受。
“先把脈吧。”易晚拿出臨時準備的藥枕,道:“麻煩陳公子伸手。”
陳金華沒有動,轉而看向陳玉嬌。
“看我做什麼?”陳玉嬌催促道:“你按照大夫的意思來,放心,我這當妹妹的不會騙你。”
“我自然信你。”陳金華說話有氣無力:“隻是這位大夫看上去未免太過年輕,皮相也白淨,和印象中的大夫相差甚遠。”
“說個不中聽的話,我倒是不擔心你騙我,更擔心你被别人給騙了!”
“哎呀,這話可不對。”陳玉嬌忍著不耐,解釋道:“人家槐生大夫年少有為而已。”
“趕緊配合大夫,看完我們就走,不打擾你休息。”
陳金華這才不情不願的從被窩中伸出手。
手剛拿出來,陳玉嬌迫不及待的上前抓過,嗔怪道:“哎呀,大哥,你怎麼病了一場,人還畏畏縮縮的。”
陳金華虛虛一笑:“病來如山倒,我也沒辦法。”
陳玉嬌把他的手遞給易晚。
揹著陳金華的方向,她給易晚使了個眼色,示意易晚仔細看陳金華的手。
陳金華的手比臉色還要蒼白,透著淡淡的青色。
易晚搭脈的瞬間頓了頓,指間傳來的冰涼,彷彿不是在給活人把脈。
她忍著抽回的衝動,邊診脈邊試探:“陳公子手腕很冰,蓋這麼厚的被子,還吃了多日的藥,照理說不該啊!”
“咳咳咳。”陳金華適時咳嗽了幾聲:“大夫應該能看出來,我寒症入體實在嚴重。”
“之前的大夫都說沒個十天半個月,不可能明顯好轉,唉,我這還早著呢。”
“寒症的確嚴重。”易晚蹙了蹙眉:“方便脫掉上衣,讓我給你瞧瞧穴位嗎?”
“瞧穴位?”陳金華一愣:“槐生大夫這話說的我聽不懂,穴位隔著皮肉,能看出什麼?”
“每個大夫的診斷方式不一樣。”陳玉嬌催促道:“堂哥,你就按大夫說的來!”
陳金華雖然不情願,卻還是道:“可以,不過男女有别,妹妹隻怕需要迴避。”
陳玉嬌當即退到屏風後:“這樣就行啦。”
陳金華掀開兩層棉被,費勁支起身子慢吞吞的脫著衣裳。
他不止被子蓋的厚,衣裳也穿得厚,如陳玉嬌所言,他比過冬還誇張。
而且隔著厚厚的棉衣,能看出他肚子脹大,明顯跟身子不協調。
若陳金華是女子,那得跟懷孕八.九個月的樣子差不多!
陳金華看到易晚的視線落在自己肚子上,解釋道:“最近湯藥喝多了,又不能下地走動,肚子脹的很。”
“大夫說這是正常現象,隻要能下地後多走動,腹中濁氣自然而然就出來了。”
“嗯,長時間不動,的確會腹脹。”易晚嗯了一聲,繼續看向沿著後椎骨的穴位。
目的已經達到了,易晚示意陳金華把衣裳穿上:“的確是寒邪過盛所致。”
“看,我就說吧。”陳金華歎了一聲,狀似無奈:“家裡妹妹心疼我,專門請大夫上門。”
“我不好拂了她的好意,隻能麻煩大夫了。”
“兄妹情深嘛。”易晚順著他的話,看似無意問道:“你最近飲食如何,偏好有沒有改?”
“胃口不佳。”陳金華又歎了一聲:“吃藥太多,嘴裡發苦,光是藥都吃飽了。”
易晚聽出了他的弦外之意,笑了笑道:“既然前面大夫看出來的結果相近,想必方子也差不了多少。”
“免得折騰,我就不另外開方子了。”說著轉向屏風:“陳小姐,問診結束,你可以進來了。”
陳玉嬌進門,先是看了眼易晚,剛要發問,卻見易晚輕輕擺頭。
她趕緊轉向陳金華,道:“那大哥先休息吧,我送大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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