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點三腳貓功夫,還是算了吧!”
這一次,不需要易晚親自出面。
小糰子哼了哼,大聲道:“小晚晚要看,那是給你們面子,不要給臉不要臉,趕緊讓開!”
林中月敢攔著易晚,卻不敢強硬的攔著小糰子。
她咬著牙關,勸阻道:“小祖宗,您能看長赫是他的福氣,但現在的確不是看望的時候。”
“還請您見諒,等他好轉些了,自然會去拜訪您。”
小糰子嗤了一聲:“誰稀罕來看他,要不是小晚晚要來,我可不會踏足這兒。”
“别浪費小爺我的時間,滾開!”
說完,他小手抓著易晚空出來的手,越過林中月進門。
外邊的爭執,屋內聽的清清楚楚。
易雅蘭擔心易長赫會說漏嘴,或者是管理不了情緒,趕緊先一步將人打暈了。
易晚進門時,易雅蘭還在給易長赫掖著被子。m.
林中月緊跟著易晚幾人的腳步,神色難看的厲害。
她剛要開口,卻看到易雅蘭對她使了個不明顯的眼色。
林中月按下煩躁,且讓易雅蘭應對易晚這尊瘟神!
易雅蘭同樣紅著眼眶,視線從林中月身上收回,對易晚行了個禮,柔柔道:“我替哥哥多謝姐姐關心。”
“不過姐姐來的不巧了,哥哥剛睡下,還請姐姐見諒。”
易長赫躺了好幾日,屋內除了濃鬱的混合藥味,還有一股說不上的腐臭。
腐臭中呢,又夾雜著熏香的氣息。
才說上幾句話,易晚就忍不住掩住口鼻,不想讓那些個難聞的氣息荼毒她。
同時,易晚的視線下移,落在厚厚的棉被上。
正是炎熱的夏季,時間尚早,屋內算不得頂熱,卻也有一定的溫度。
就健康的人來說,蓋著薄薄的錦被已經很好了,斷不需要這麼厚的棉。
隻怕,是為了掩蓋被子下易長赫已經腐爛的腿!
也不知道是林中月的主意,還是易雅蘭的,這麼下去,他的傷口隻會惡化的越來越快。
這麼淺顯的道理,她們母女二人不應該不瞭解。
或許,她們都清楚,卻因為易長赫那條腿左右是保不住,蓋著能將氣息掩住。
也沒想象中那麼在乎易長赫嘛!
易晚並未開口說這些,而是看向易雅蘭:“妹妹好像出去了幾日,什麼時辰回來的?”
“唉,哥哥的傷勢嚴重,靠娘一個人想辦法總不是個事。”易雅蘭避開易晚的眼神,道。
“我總要出去碰碰運氣,萬一能遇到奇蹟,便是哥哥的生路,姐姐說對不對?”
易晚聽出她在打太極,笑了笑,道:“你們娘倆還真是放心易長赫,將他一個病入膏肓的傷者丟下。”
“沒辦法啊,爹爹身子也好不到哪兒去。”易雅蘭抬眸,眼底帶著嘲諷:“姐姐你倒是有本事。”
“可惜,你從來對我們母子幾人疏離,不肯伸出援助之手,如此,也隻有我們母女二人奔波。”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這不,哥哥的命總算是能保住了!”
“是嗎?”易晚已經適應了屋內燻人的混合臭味。
她一手抱著貓,拿下遮掩口鼻的另一隻手,猛然揭開了榻上的棉被。
瞬間,一股讓人窒息的臭味鋪面而來。
離得最近的易晚和她懷中的貓,還有準備阻攔卻沒來得及的易雅蘭,統統被熏出了眼淚。
“嘔!”易晚忍不住,乾嘔了幾聲,將貓埋在她懷中的同時,擦了把眼淚:“這什麼味兒?”
易雅蘭和林中月臉色同時一變。
林中月還哪裡沉得住氣,罵道:“易晚,你是專門來看笑話的嗎,怎麼能這麼做?”
棉被下,易長赫隻穿了一條堪堪蔽體的褲子,褲腳高高挽起到大腿根部,露出受傷的整條腿。
蛇咬在他腳踝偏小腿的位置,但經過多日的發展,他整條腿都腐爛變成了黑灰色。
膿水從敷著的藥草縫隙中流出,淌在榻上,沾在棉被上。
更要命的是易長赫早就痛的麻木,加上吃過解藥後稍微緩解,他能感受到的痛感並不明顯。
易晚這一下,將他潰爛最厲害,已經和棉被粘粘在一起的傷處,直接連草藥帶皮揭開了!
也正因為這一下,被易雅蘭打暈的易長赫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鑽心的疼痛中清醒!
“娘,我的腿,我的腿好疼!”易長赫動彈不得,渾身都難受,尤其是傷腿,有種已經不是自己腿的錯覺。
他拱起身子,想要坐起來。
但,稍微一動,腿連帶整個身子都被劇痛籠罩。
“啊!啊!啊!”易長赫無能為力,隻能如上岸後瀕死的魚一樣。
除了躺在榻上痛苦的大聲嘶吼,恨不得能當場死了算了!
“兒,我的兒子!”林中月顧不得和易晚計較,撲上前想察看易長赫的傷勢卻無從下爪。
同時也因為距離太近,被那股子要命的腐臭味,熏的抑製不住連連乾嘔。
易雅蘭從原本的近距離,默默的退開幾步,好緩解縈繞在鼻尖的那股子刺鼻臭味。
林中月慌張中看到她的動作,趕緊叫道:“雅蘭,你,你趕緊去逍遙宗。”
“一定要把最厲害的靈醫請來,給你哥哥看看!”
易雅蘭如得了特赦,一溜煙離開了臭氣熏天的房間。
看著易雅蘭離開,林中月無法幫到劇痛難忍的易長赫,視線自然而然的落在易晚身上:“你個瘟神,剋死你自己的娘還不夠嗎?”
“長赫從未得罪過你,你為何要這般折磨他,更為和要這般對待我們母子?”
易晚本來也不算故意,更沒將掀棉被的事當做複仇的途徑。
她最開始的打算,的確是想看看易長赫的傷勢,判斷出解毒的進度。
但,林中月這麼一說,反而叫她心裡塵封的記憶破土而出。
也虧得是林中月說的出口,這些年易長赫對她的所作所為,欺壓也好,辱罵輕賤也罷,林中月未必沒看到。
她裝作不知道聽之任之,壓根沒想過易晚還有翻身做主的一日!
現在燃燒滾燙的炭火落在自己身上,林中月知道疼了。
易晚抱著貓,拉著小糰子退到桌邊,唇邊是蔓延的冷意:“他沒得罪過我嗎,我怎麼記得這場面似曾相似,從前也有過一次?”
“不過那一回躺在榻上的人是我,痛苦萬分的是我,易長赫作為始作俑者,在旁邊對我辱罵叫好。”
“他還嫌我不夠痛,藉著幫我喂湯的理由,直接將一整晚滾燙的雞湯,澆在了我的傷口上。”
易晚指著小腿的位置,聲音淡淡,卻透著一股難以釋懷的恨意:
“要不是慧嬤嬤利用我娘留下來的方子,這兒肯定要留下很大一片燙傷的疤痕。”
“這些,是你忘記了,還是從未當回事?”
林中月順著她的手看向她的小腿,瞬間又心虛的避開眼。
那一次的事情不小,林中月當然記得!
難耐的隆冬時節,永安閣的炭火永遠缺斤少兩,有也是劣質炭火。
慧嬤嬤知道哭訴無門,便帶著年幼的白朮蒼朮去後山砍柴,藉著燒火做飯的機會變柴為炭,攢起來等凜冬取暖。
易長赫知道此事後,帶著一群人闖入永安閣,指責易晚偷了他的炭火,指揮人將永安閣現有的存炭全部搬走。
易晚當然不讓,辯駁間兩人推搡爭執了起來。
易長赫雖是弟弟,小易晚一歲,這些年的錦衣玉食,個子比易晚高不下半個腦袋。
又是男孩兒,力氣大很多,易晚當然敵不過,被易長赫故意推向燒的火紅的炭盆。
蒼朮眼疾手快的擋了一下,易晚的小腿依舊被炭火燙傷。
衣裙粘粘在傷處,血糊糊一片。
易晚痛的近乎昏厥,衣裳早就被疼出來的冷汗浸透。
易長赫意識到闖禍了,說了聲晦氣,不管不顧帶著人先一步去易峰跟前告狀。
易峰正是突破的關鍵時期,哪裡會搭理這些內宅爭執,問都沒問,直接把事情推給了林中月處理。
林中月要在內外維持好形象,象征性的嗬斥了易長赫一番,又派易長赫去照顧易晚。
易長赫滿心怨懟,照顧的第一頓,就用後廚送來給易晚補身子的雞湯,澆在了易晚的傷口上。
不僅如此,易長赫還說易晚是災星,是沒人疼愛的廢物。
林中月又不痛不癢的嗬斥了他一番,就沒了下文。
易晚傷上加傷,在榻上躺了大半個才能下床,好在是冬日,傷口並未惡化。
慧嬤嬤按照雲氏留下的方子,求爺爺告奶奶要了藥材,撫平了她的傷口和疤痕。
時至今日,她受傷的位置,還有一個很淺很淺的月牙白痕跡。
這,隻是十幾年來,易晚被易長赫欺壓的事件之一。
腦海中,還有無數個類似的時刻。
小糰子在聽到易晚的話後,早就炸毛了:“天哪,小晚晚,我一直知道他們不是人。”
“隻是沒想到,他們連這種事都能做出來,放心,我給你報仇!”
不等易晚說什麼,小糰子快速端起旁邊桌上的補藥,直接倒在了易長赫暴露的傷口上。
“啊!”易長赫再度發出令人膽顫的慘叫,短促一聲,昏死過去……
事發突然,小糰子動作又快,林中月想阻攔也來不及。
她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翻著白眼昏死,腿上的傷口也被刺激的裂開更多。
要動手的人是易晚,林中月早就在憤怒之下將人殺了。
可,面前的人是靈仙宗的小祖宗,她不得不嚥下這口惡氣。
林中月檢視著易長赫的傷勢,強忍著憤怒和怨恨,朝易晚道:“那時候長赫就是個不知事的孩子,為這點小事,你要記得一輩子嗎?”
易晚看著心虛的林中月,終於是沒了耐心:“這隻有這一件事嗎,要不要我繼續往下,細數這些年易長赫對我做了什麼?”
再繼續說,靈仙宗的小祖宗隻怕要把望鶴門都拆掉!
林中月不耐煩的打斷,怨毒的瞥了眼小糰子後道:“你要記仇,要跟個孩子計較,我沒法跟你說。”
“就算那些事都是存在的,你今日把他害成這樣,也夠還了他對你的虧欠。”
說到這,林中月咬牙切齒,從牙關中擠出一句話:“你看也看了,能走了嗎?”
“不能!”易晚似笑非笑,欣賞著林中月的無能狂怒:“易長赫是被劇毒的妖蛇咬傷,和蛇妖有關。”
“你若說不出從什麼位置尋到的解藥,我不介意再幫他看看傷口!”
林中月咬著牙,看向榻上的易長赫。
劇痛纏繞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肉,每一寸骨頭,他哪怕昏死,周身依舊在疼痛下微微顫抖。
要不是虛弱之際沒了力氣,幾乎要從榻上滾下來。
易長赫的隨侍在旁邊攔著,身上沾染了不少屬於他的血跡。
再看易長赫的臉,疼的刷白,緊閉雙眼,豆大的汗珠彙聚在額頭,順著沒入發間。
昏迷後都如此痛苦,林中月簡直不敢想,他清醒的時候有多難熬!
林中月當然不敢讓易晚知道解藥的來曆,但不把易晚這尊瘟神打發走也不行。
她沉著臉,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解藥來自偶然遇到的雲遊靈醫,給我解藥後不知所蹤,我不知道他去哪兒了!”
“你若非要知道,我隻能告訴你,人是我在大溪山腳下遇到的,給我解藥後他往北邊而去。”
“算著腳程,你快一點,或許能在牛背鎮遇到他。”
易晚心知,這是她敷衍的藉口。
但懷中的小貓,爪子輕輕撥弄著易晚的手示意。
這是……
易晚心中猜想,小貓可能要去一趟她說的大溪山還有牛背鎮。
“這般高人,為何不請回來給門主瞧瞧?”易晚把原本的話嚥下,話鋒一轉,道:“我去找一找。”
“祝你好運!”林中月說這句話的時候,帶著恨意的冷眸中,終於多了一份笑意。
去吧,早些去,早些死!
最好是連帶這個讓她能狐假虎威的靈仙宗小祖宗,一併死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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