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是陳夫人盛怒的臉。
陳玉嬌眉目間和陳夫人很像,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隻是,陳夫人經過歲月的沉澱,身上那種久處於尊貴的氣勢,不是年輕的陳玉嬌能比。
陳夫人雙目銳利,正死死盯著易晚打量。
“娘,你别生氣,我可以解釋。”陳玉嬌趕緊上前攬住陳夫人的手臂,撒嬌道。
“解釋什麼?”陳夫人此番完全不吃這一套,盛怒的甩開她的手,嗬道:“平日都是我和你爹太縱著你了。”
“私下請外男入你閨房,還敢把下人趕走,私自關起門相處,你真是瘋了!”
不等陳玉嬌辯解,陳夫人的矛頭直直對著易晚,厲聲斥責:“玉嬌是小孩兒不懂事,你呢?”
“作為外男,敢在閨閣小姐的院子來,你是不是早有用心,想做陳家的女婿?!”
易晚身後的小糰子攔住易晚面前,凶凶的盯著陳夫人:“别瞎說,老太婆,是你女兒請小晚晚來的!”
“好啊,果然還有小的,綠遊說的沒錯!”陳夫人瞧著小糰子那張和易晚相似的臉,盛怒中帶著嘲諷。
“吃軟飯的小白臉還帶著拖油瓶,真是不知羞恥,打量著我女兒年輕不懂事,想欺騙她的感情對嗎?”
陳夫人越說越氣,朝後招手:“來人,把這不要臉的東西捆起來!”
“好了,娘,您先别生氣,這是我請來的客人!”陳玉嬌趕在陳夫人說出更多難聽的話之前,攔住她道。
“而且我和她之間清清白白,不是您想的那麼齷齪!”
陳玉嬌想解釋更多,可看到院子裡十來個奴仆,又不好把易晚的身份戳穿,隻能道:
“娘,你讓她們都下去,聽我解釋完再說,好不好?”
“我親眼所見,解釋什麼,難道還有誤會不成?”陳夫人再一次甩開她的手,怒道:“今日算這小白臉運氣好。”
“要是你爹在家,二話不說要把他打死,還容你在這多話求情?”
她不聽任何解釋,吩咐婆子:“還愣著做什麼,等我上手嗎?”
“真不是這樣!”陳玉嬌擋在易晚和小糰子前面,情急之下大聲道:“槐生公子是為我的病而來。”
“她乃祖傳的醫術,能幫我們解決多年來的弱症,你忘了嗎,當初也是槐生公子救我一命呢!”
“就看在她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您也要容我們解釋一番,才好定論!”
想到這一茬,陳夫人深吸一口氣,道:“好,我給你解釋的機會,若你不能說出個一二三,就别怪我連你一起罰!”
“好。”陳玉嬌環顧一週,道:“那娘進來,讓他們都走!”
陳夫人氣的不輕:“你和外男關起房門相處不夠,還要我和你一樣嗎,有什麼見不得人?”
“哎呀,娘!”陳玉嬌氣的跺腳,索性道:“人家槐生是女子,哪裡是什麼外男,你女兒我有這麼不知分寸?”
“什麼?”陳夫人摸不著頭腦,狐疑道:“他長得陰柔了些,怎麼會是女子,你别拿我當孩子哄。”
陳玉嬌沒辦法,隻能示意易晚。
易晚歎了聲,抽掉髮簪,長髮散落,毫無男子姿態。
陳夫人倒抽一口冷氣:“這,這?!”
“信了嗎?”陳玉嬌氣的捂著心口:“叫他們都下去,去院子外邊守著!”
陳夫人不知道原因,隻能先按照陳玉嬌的話做。
等人都走了,陳玉嬌氣呼呼道:“娘,在你心裡,我就這般不靠譜嗎?”
“娘不是那個意思。”陳夫人見是誤會一場,語氣訕訕:“她做了男子打扮,我怎麼知道呢,誤會一場,說穿就好啦。”
“你唐突我朋友!”陳玉嬌看了眼她,道:“給他們道歉,不然我不理你了!”
陳夫人歎了一聲。
雖不情願,想到剛才那些難聽的話,還是順著陳玉嬌的話,對易晚和小糰子道:
“剛才我不知道你們的身份,說話過分了些,在這兒給你們道歉,你們别放在心上。”
易晚沒想到她還真道歉了,便也沒有追究:“陳夫人不必客氣,也是我扮做男子,夫人才沒察覺。”
小糰子哼了一聲,明顯還在置氣。
“誤會一場。”陳夫人依舊不好意思,看向小糰子溫聲道歉:“小孩兒,剛才是我不對,你别生氣,好不好?”
易晚扯了扯小糰子的衣裳。
小糰子哼哼唧唧:“你都道歉了,小晚晚也原諒了你,我不好再說什麼,但我希望以後你能搞清楚事情後再說。”
“小晚晚可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我也不是隨隨便便的人!”
“你說的對,是我以貌取人,聽信别人的話。”陳夫人非但沒生氣,反而順著他的話道。
“以後我肯定在事情明瞭後再抉擇,唉,也是我愛女心切,擔心她被人騙了,名聲受損。”
小糰子臉色好轉了些。
易晚打著圓場道:“也算不得什麼大事,夫人知道我並非那種人就好。”
陳玉嬌這才搭話,道:“說開了就好,孃親,我正要找機會跟您說呢。”
“咱們母族的弱症,我拜托易姑娘幫我們調查,過一陣還得您配合,帶易姑娘回外祖父家。”
陳夫人聞言愣了愣:“你是說,我們母族女子全部體弱,活不過四十五這件事?”
陳玉嬌嗯了一聲:“娘,外祖母和大姨母已經沒了,我不想看到您和其他姨母也是這個下場。”
“我自己更想要多活幾年,恰好易姑娘是靈仙宗的人,靈仙宗最擅長降妖除魔。”
陳夫人緊蹙著眉,似乎不太讚同:“上回高人說過,這件事不宜宣揚。”
“你怎麼能告訴别人呢,再說這些事尋常人壓根解決不了!”
她雖然和易晚把話說開了,卻還是不知道易晚的具體身份。
且她們母族還有很多女子尚未婚嫁,包括陳玉嬌和她幾個姨母的女兒,全都待字閨中。
要是被人知道,以後談婚論嫁就困難了!
這種情況下,陳夫人當然不想把母族的秘密,全部叫一個外人知道!
陳玉嬌知道孃親的意思,趕緊道:“娘,您放心,易姑娘心地善良,的確是好人,斷不會出去亂說話。”
“罷了。”陳夫人想著說都說了,也沒可能收回,隻能對易晚道:“姑娘,這些事算我們家族密辛。”
“還請你幫忙保密,别叫其他人知道,至於玉嬌對你求助,唉,實不相瞞,這件事十分棘手。”
“我們家族的人四散,能知道真相的人也相繼死去,查證起來十分困難,所以,就不麻煩你了。”
易晚看向陳玉嬌。
尚未說話,陳玉嬌便著急道:“娘,您到底要做什麼,不是很想知道真相和解決的辦法嗎?”
“我好不容易才請易姑娘幫忙,您怎麼能說這種話?”
陳夫人歎了一聲,道:“玉嬌,你著急我也著急,但易姑娘太年輕了,她心有餘力不足,也幫不上多少忙。”
“我已經請高人了,這件事的確……”
話沒說完,陳玉嬌就著急打斷道:“娘,您請您的高人,我請易姑娘,一點兒也不衝突。”
“就這樣吧,我相信易姑娘,您别阻攔我了!”
陳夫人神色複雜,想再拒絕,可看到自己女兒的樣子,還是於心不忍。
陳玉嬌太年輕了,人生還長,不能像家族其他女子一樣短命1
“好,各自分開查證。”陳夫人終於鬆口,道:“我隻有一個要求,不管事情能不能水落石出,不準傳給外人知曉!”
陳玉嬌趕緊應道:“易姑娘不是大嘴巴,不可能宣揚的!”
易晚順著陳玉嬌的話,道:“除了正常調查需要,我不會亂說話,更不會叫别人知道此事。”
“那就好。”陳夫人歎了一聲:“不是我多疑,實在是茲事體大,易姑娘别介意。”
易晚笑了笑。
陳夫人又道:“好了,誤會說開,事情也結束了,我不打擾你們說話。”
“我也要走了。”易晚本來就打算回雲頂去,順勢告辭。
走出陳家,小糰子不解道:“小晚晚,陳家的事明顯費力不討好,你為何要答應陳玉嬌?”
易晚頓了頓,自己也說不出來具體原因:“或許,是因為陳玉嬌算我第一個朋友吧。”
“所以她的要求便是過分了些,我也忍不住要答應,又或許,我還存著私心。”
“靈仙宗有規定,若是能單獨獵魔者,能根據魔物的不同獲得獎勵。”
小糰子並不覺得易晚的話奇怪:“我能理解你,你是我第一個朋友,你說什麼我都會答應。”
“不過,陳家的事情肯定沒咱們想的簡單,魔物的詛咒素來不死不休,而奇怪的是,魔物竟還容許她們族內的女子活到四十五。”
“你們剛才說話間,我仔細看過陳夫人,她身上已經帶了死氣,按照陳玉嬌的說法,陳夫人至少還能活八.九年。”
小糰子想不通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
易晚就更不知道了:“等以後查吧,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去填飽肚子!”
小糰子後知後覺:“呀,我的確餓了,走,咱們去看看雙喜做了什麼好吃的。”
雙喜的廚藝越發精進了,不論是點心甜湯還是各式菜肴,要顏色有顏色,要味有味。
小糰子吃的津津有味,可易晚嚐了幾口,心裡升起一股奇怪的錯覺。
“小晚晚,你不吃嗎?”小糰子拿著糕點,吃的小嘴鼓鼓,說話含糊不清:“這栗子糕可好吃了。”
易晚還端著百合甜湯,聞言笑了笑:“我在吃,隻是這湯還沒喝完呢。”
“雙喜說了,甜湯能放在飯後,點心熱的才好呢。”小糰子遞了一塊花朵形狀的糕點給她。
易晚剛接過來,腦中再度出現了各種畫面。
“小姐,快看奴婢做的點心,奴婢嘗過,可好吃了。”
“你大著肚子,别折騰這些,吃的有後廚的人做,你清閒些。”
“奴婢閒著也是閒著,不能近身伺候,還不能做這些小事嗎,您就放心吧!”
“快看,奴婢今天做了好幾種花形的點心,全是您愛吃的呢。”
“……”
畫面中的人,赫然是雙喜還有那張和易晚一樣的臉。
可此前,易晚並未見過雙喜,雙喜對她也不會自稱奴婢。
也就是說畫面中的女子,還是師父的心上人!
屬於那位的畫面,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了,這是不是也意味著,她越來越不像她了?
還有雙喜和立秋兩個婢子,隻怕是伺候過那位的侍從!
這,也能解釋為何不管一切的老祖宗,會將她們二人帶回來了,且帶回來幾百年也沒管去留,直到易晚來了,才撥來伺候她。
易晚意識到這點,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手中的湯碗也隨著她無意識的動作,狠狠摔在地上。
“哎呀。”小糰子趕緊湊過來看:“小晚晚,你沒燙到吧?”
“沒。”易晚努力平靜下來,看到過來收拾的立秋,問道:“你和雙喜之前的主子是誰?”
“小姐問通過這個問題。”立秋從容不迫,又帶著幾分奇怪:“我和立秋二人是被老祖宗救回來的。”
“在您之前,並沒有任何主子。”
易晚深吸一口氣:“你們二人有之前的記憶嗎?”
立秋奇怪的搖頭:“並沒有,小姐,您怎麼了?”
“什麼。”易晚忽然沒了任何胃口,起身道:“以後你不用來跟前伺候了。”
“跟雙喜說一聲,以後也不用給我做吃的!”
立秋惶恐的看了眼她:“小姐,是我們哪裡做的不好嗎?”
“不是。”易晚遏製住心裡的懼意,道:“我隻是習慣了蒼朮白朮伺候,不太喜歡旁人靠近!”
這個藉口稍微蹩腳了些,可易晚顧不上那麼多了。
她回到房間,將門反鎖後,坐在榻前仔細回想著認識帝諶的種種。
禦與此同時,帝諶帶著易晚的魂魄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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