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不起風吹,也經不起雨打,稍微一點風雨,就足以讓我折斷身子,可你清楚我不是!”
兩人相互扶持一路走來,她是什麼人,他當然清楚。
有時候,常景棣甚至私心想著,她要真是一朵依附於人的菟絲花就好了。
至少,她需要他,他能為她遮風擋雨,將一切風霜雪雨都隔絕在她接觸不到的地方。
可惜,她不是。
她更像是一身傲骨的寒梅,在凜凜風雪中獨自綻放,不懼風霜雪雨。
哪怕在大的風雪,她也能傲然立於枝頭。
風雪無法摧毀她,隻會使得她一日比一日強大,開出來沁人心脾的花兒。
常景棣輕輕歎了一聲,抓住她柔軟的手,道:“我知你的本事,也知你從來不願意依附於人。”
“可我私心,隻是想你能好好休息,保重身子,和其他女人一樣,依靠我,讓我有被你依賴的成就感。”
說到這,他嘴角溢位些許苦澀:“千年前你我旗鼓相當,我們本能順其自然成親修行,一起站在高處。”
“可一切美好都被墨夷毀滅了,我們想儘辦法,還是不能阻止墨夷摧毀一切的腳步。”
“你孤注一擲瞞著所有人竟以自身血獻祭,終於將墨夷打的魂飛魄散,你的神魂也因此飛散。”
“那時候,我站在玉衡宮的最高處,看著大戰後的瘡痍,隻剩下悲痛和自責。”
“我在想若是我早一步,你會不會不再是一個人面對,帶著自責和無奈,我義無反顧追隨你入了輪迴。”
“哪怕姮姬曾托付我,讓我好好活著守護玉姮宗等你歸來!”
說起千年前的感覺,常景棣渾身帶著一股破碎的氣息。
饒是他已經儘可能的放緩語氣,雲晚意還是能察覺到他周身悲涼無助。
她剛想說什麼,常景棣繼續往下,道:“入了輪迴道,方知一切跟我想的不同。”
“第一世,我勉強保留了些許記憶,卻也不多,隻知道本能的靠近你,守護你。”
“可,抵不過命運的捉弄,也不敵魔物的乾擾,我們終究錯過了,後來輪迴徹底讓我失去記憶。”
“我們總是在錯過,直到這一次,若非姮姬化身的算卜子,以自身獻祭開啟逆天輪轉的法陣,我們隻怕都要消散在輪迴中。”
“記起千年來所有的事情後,我經常在自責,同時也覺得悲涼無比,我從未做到過帝諶的承諾。”
“晚晚,你知道我這一世最怕什麼嗎?”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顫抖。
雲晚意輕輕握住他的手,輕聲道:“你别想這麼多,輪迴道不容帶著記憶,還有魔物乾擾,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命運如此。”
“不,怪我。”常景棣深吸一口氣,道:“當初引墨夷出世的人,就是無量宗的長老,我的叔伯。”
“其實我早該察覺他的野心,可那時候我滿心都在玉姮宗,從來極少在無量宗停留……”
雲晚意一頓,手略微收緊:“我們一路走來,彼此間早就清楚對方的性子,常景棣,你是說一不二殺伐果斷的鎮北王。”
“同時,你也是千年前循規蹈矩卻又桀驁自信的帝諶,不該你揹負的東西,你不該把自己困在很多憑空的責任裡。”
“常景棣想要保護雲晚意,帝諶想要守護姮晚,可現在我們面對的局面,隻比千年前稍微好一點。”
“一步踏錯,人間成為煉獄,山河顛覆,這也不是帝諶和姮晚想要看到的結果。”
雲晚意牽引著他的手,覆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輕聲道:“他很堅強,也很體諒我。”
常景棣紅著眼眶,就著她的手,在她肚皮上輕輕撫摸著。
片刻後,他終於想清楚了,苦笑道:“我早該清楚,雲晚意也好姮晚也罷,你從來都不會袖手旁觀。”
“好,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一起面對,還有他。”
兩人剖白心意,常景棣說出憋悶多時的情緒,整個人也鬆緩了很多。
從藍家出來時,他敏銳的發現不對。
可四下張望,卻又什麼都沒發現。
“有問題嗎?”雲晚意看到他的動作,輕聲問道。
常景棣輕輕環著她,小聲道:“你沒發現,有人跟著我們?”
“你這麼一說,的確有這個感覺。”雲晚意說話間並未著急回頭:“你剛到沄溪鎮,穀雨不在身邊,對方應該還沒反應過來。”
“所以人是藍家的!”常景棣接過話,分析道:“藍員外,藍田玉,還是藍田煙?”
雲晚意一時間也沒想到是誰的人。
畢竟藍員外和藍田玉,一開始的確有狐疑,後來都逐漸打消了。
藍田煙呢,一直都表現出對她極大的信任,彷彿一切都聽她的。
“不管是誰。”雲晚意沉聲道:“隻要是藍家的人,就證明他們起疑心了。”
“先用法子讓那人現身,確定是誰再做決定。”
因為邪道的事情,藍家放出去一大批下人,府上本來能趁手的人就不多。
跟在藍家幾個主子身邊的下人,全是新面孔,雲晚意下午也接觸過。
夫妻二人確定後,默契的分開行動,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跟蹤之人走到路口,想了想,還是跟著雲晚意的方向去了。
雲晚意不急不緩在前,小雨鋪面而來,她藉著黑暗躲進了死衚衕。
跟蹤的人不敢靠的太近,等進巷子發現是死路,這才發現不對。
準備離開時,已經晚了。
雲晚意撐著傘,從衚衕口的大樹背後出來,盯著暗中的人影兒,道:“藍公子既然不信我,為何不去蘭亭閣直接問?”
沒錯,竟是藍田玉親自出來盯梢!
雲晚意也是拐進衚衕後,才發現他的身份。
“你認出來了?”藍田玉的語氣不太好,眯著眼死死盯著雲晚意:“向夫人,你和向老爺究竟是什麼人?”
“什麼人,早前不是說過?”雲晚意緩緩走近,道:“我們夫妻是普普通通的藥材商罷了!”
話到這份上,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藍田玉捏著長劍,戒備的盯著她,沉聲問道:“哼,既是藥材商,為何沄溪鎮商行的人,從未聽過你們夫妻的名頭?”
不等得到回答,藍田玉又冷笑道:“既是藥材商,又為何大半夜鬼鬼祟祟,趁府上眾人歇息後,偷摸出門,行跡可疑?”
常景棣的身影,從黑暗中逐漸靠近,接過話道:“藍公子,我們夫妻對藍家並無惡意。”
“很多事情似乎不需要告知你,有些事,知道的越多反而對你不好。”
本是勸告,可這番話,落在藍田玉耳中就似威脅。
他沉著臉,挑眉道:“向老爺不敢回答我的疑問,還敢言語警告我?!”
“的確是警告!”常景棣冷哼一聲,道:“藍公子是聰明人,現在應該放下長劍和一切疑慮,回去休息,忘掉這裡的事。”m.
藍田玉沒聽到想要的回答,忽然笑了起來:“你以為是是而非的回答,模棱兩可的威脅,我會妥協?”
他抬手,長劍指著雲晚意,又緩緩對向常景棣:“不如你們先回答我的問題,以及我孃的事,是不是你們做的手腳!”
常景棣眉峰驟冷。
雲晚意輕輕拉住他,朝藍田玉的長劍靠近幾步:“我們夫妻出來行走,都用的是化名。”
“我夫君姓帝,我叫雲晚晚,在白雲鎮有一間藥鋪一間布莊,你若不信現在就能叫人去白雲鎮覈對。”
“你跟他說這些做什麼?”常景棣不太讚同,低聲道:“你我隱藏身份,本就是為了躲避邪道。”
雲晚意挑眉,冷笑道:“不告訴他,讓他胡亂猜測,將你我定性成惡人,一如現在,在我們行動時攪局?”
常景棣雖然還是不讚同,但話都說出來了,也沒收回去的餘地。
雲晚意繼續往下,道:“我們夫妻二人來沄溪鎮,本就是為了追尋邪道蹤跡,和你相遇救下你妹妹,的確都是碰巧。”
“那些邪道知曉我們在白雲鎮的身份,必然會有所警覺,所以我們才化名行走,深夜出來自然是繼續尋找躲在暗處的邪道。”
“至於你孃的事,全是住在你家中的邪道所為,你該聽過邪道親口承認。”
藍田玉藉著周圍微弱的燈籠光線,死死盯著雲晚意。
雖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不知道為何,他覺得她沒說謊。
藍田玉想到藍田煙的話,沉聲道:“藍家的邪道忽然親口承認他的惡行,本就十分奇怪。”
“你們二人獨自留在院子裡,沒有任何打鬥聲,也沒有一絲異常,你再出來時已經不見了邪道蹤跡。”
“以你一人之言,說那邪道已經被你打跑,你可知那院子外都是爹安排的護院,沒有一個人看到邪道逃走的身影。”
“向夫人,或者我該叫你帝夫人,這又作何解釋?”
雲晚意深吸一口氣,重重吐出:“讓邪道坦言,是我用了真話符,他也的確沒逃走,而是被我殺了化作灰燼!”
藍田玉渾身汗毛倒豎,下意識打了個寒顫,朝後退了幾步。
雲晚意如此坦誠,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麼,磕磕巴巴道:“什麼,什麼真話符?”
雲晚意知道,經過現在的種種,藍田玉草木皆兵,不會輕易相信她的話。
她果斷拿出真話符,捏決啟動,將之貼在藍田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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