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這一切,她自己抿了一口甜津津的消暑茶,慢條斯理道:“大祭司不是看出來了嗎,皇上並無真龍之相。”
“且命數極端,但從五行命數來看,應該活不到這個年歲,少年短命而亡。”
“但,皇上現在的一切,都和命數不符,隻有一個可能,曾有人用逆天之法,給皇上更改了緣由的命數。”
大祭司捧著茶杯,眼睛逐漸眯了起來。
眼縫中的光,既是審視又帶著危險。
雲晚意看上去太年輕了,放在尋常人家,就是個體面的大小姐而已,可也就是這麼年輕的她,竟然知曉逆天命數?!
起先常景棣說起此事,大祭司並未多想,如今看來,常景棣絕對不是自己查到的。
難道,真的是雲晚意看出來的?!
如此,她接下來行事,豈不是更加危險了?
大祭司疑惑更濃,終於是喝了一口茶,再多震撼到了嘴邊,也隻換做一句試探:“你竟然還懂這些?”
“略懂。”雲晚意伸手沾了些茶水,手在桌上點點畫畫,勾出一個太極樣式:“岐黃之術的起源,本就和這些脫不開乾係。”
“學醫的時候,跟著學了些東西,六爻五行八卦十二宮紫薇鬥數……”
“我隻是好奇,皇上這命數司天監居然沒看出來,卻被高人更改,且當年能幫皇上的隻有早逝的帝妃。”
“大祭司,太後拉下身段,是打算讓您沿用帝氏秘術,從未延續皇上的性命。”
“這兒沒外人,大祭司不妨說說,接下來打算如何?”
大祭司倒抽一口冷氣,眼神當即冷了下來:“這些,你是看出來的,還是早有調查?!”
“有區别嗎?”雲晚意笑了笑,伸手抹去桌上的痕跡,再度問道:“天象暑熱反常,可否與皇上的命數相乾?”
大祭司深吸一口氣,並未回答。
莫莎往前兩步,道:“王妃,當初帝妃的確是因為命數衰竭而亡,知道內情的人,除了奴婢之外全部死了。”
“您到底是從哪兒知道的,難不成是太後說給您聽,讓您來試探嗎?”
雲晚意抬眸,幽幽笑道:“你跟隨母妃多年,母妃和太後關係曾很好,你也該清楚太後的性子,你以為她會冒險告訴我這些?”
莫莎一頓,的確也覺得有些荒謬。
太後還是先帝賢妃的時候,性子溫軟懦弱,在幾個厲害的妃嬪間沒任何存在感。
若非謹慎小心的接近盛寵的帝妃,隻怕他們母子早就死在了算計中。
可也就是這麼看似無害的人,逼得聖女以命獻祭!
聖女死後,莫莎好不容易脫身,這才意識到太後並非想象中的那般!
她的城府,遠比後宮那些看上去不得了的妃嬪深,扮豬吃老虎!
這樣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把塵封多年的秘密,告訴雲晚意?
雲晚意可是鎮北王妃!
雲晚意瞧著她的反應,繼續道:“莫莎作為母妃心腹,該知曉當年事情的全貌。”
“到了這個份上,都别遮遮掩掩了,不如坦誠說說。”
莫莎可不敢擅作主張,目光轉向大祭司。
大祭司眯著眼,也在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
雲晚意如此直接,她是完全沒料到的!
“大祭司不是說,我們是一家人?”常景棣站在雲晚意身側,打破沉默道:“本王的王妃亦是自己人。”
大祭司的視線在夫妻兩人身上來回巡視,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輕笑道:“看來你這媳婦兒,真有兩把刷子。”
“好,既然都是自己人,我也不妨直說了,帝鳶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她被逼慘死異鄉,這個仇無論如何也要報才對。”
“當今皇上的命數本就是偷來的,錯就是錯,難道我們還要把這錯誤延續嗎?”
“弑君?”雲晚意趕在常景棣之前打斷大祭司的話,道:“大祭司想殺了皇上和太後?”
“對於仇人,不該手軟。”大祭司微微挑眉:“據說鎮北王妃也是這麼做的。”
“是。”雲晚意並未否認,隻道:“但我的仇人和大祭司的仇人不同,君王再荒謬再不堪,為人臣子弑君,都算亂臣賊子。”
“大祭司作為王爺的外祖母,難道想逼著王爺成為千古罪人?”
“一個偷來的君王之位,早就該撥亂反正。”大祭司笑了笑,道:“我聽莫莎說過,當年帝鳶有孕,先帝曾許諾。”
“這一胎若是皇子,直接封為太子,若是女兒,則要封為福恩公主。”
“先帝死前,鎮北王才堪堪幾歲,不得不寄人籬下,先帝留下的傳位詔書,誰也不知道真假。”
雲晚意眉頭蹙了蹙,旋即笑道:“母妃再得寵,也是異族帝氏的人,情到濃時什麼話都能說出來哄人高興。”
“難道大祭司真以為,先帝能傳位給帶著異族血脈的皇子,未免太天真了!”
大祭司面上已經是濃濃的不悅了:“鎮北王妃,你到底向著誰?”
“向著王爺。”雲晚意絲毫不怵,亦沒有半分猶豫:“大祭司想撥亂反正,想手刃仇人,想給母妃鳴冤,我和王爺都支援。”
“但,大祭司不該打著王爺的旗號,王爺是北榮的鎮北王,一旦對皇上出手,再名正言順也會成為百姓口中的反賊。”
“我是鎮北王妃,自然要為王爺考慮,難道大祭司身為王爺的外祖母,隻肯顧著自己的心意,不為王爺謀劃嗎?”
“母妃臨死托孤,拚著性命把王爺交給太後撫養,難道為的不是王爺,大祭司是母妃的親孃,非要讓母妃泉下不安?”
“你,你!”大祭司氣的狠狠將神杖搗在地上。
神杖磕在地磚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一聲一聲,像是敲進了幾人心間。
莫莎趕緊把神杖撿起來,遞給大祭司的同時,側頭給雲晚意使了個眼色:“鎮北王妃,大祭司是為了王爺,才會如此。”
“王爺他……”說到這,莫莎猶豫了一瞬,到底還是咬著唇角,繼續往下:“王爺並非先帝骨肉。”
“帝妃娘娘出嫁前,有個心愛的男子,兩情相悅隻差婚嫁,可惜,被蝶凝那個賤人設計,老王不得不讓娘娘來上城聯姻。”
“帝妃娘娘來上城後還和那男子有所……”
“啪!”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莫莎的話。
莫莎猝不及防,捂著半張臉瞪著雲晚意,似乎完全沒搞懂情況。
雲晚意渾身輕顫,紅著眼眶咬牙道:“賤婢,誰準你編排母妃,編排王爺的身世?!”
“大膽!”大祭司比她氣的更加厲害,伸出來的手如搗蒜一樣指著雲晚意:“莫莎豈容你打?”
“有什麼不能打的?”雲晚意深吸一口氣,死死盯著莫莎:“王爺貴為北榮鎮北王,乃是先帝和帝妃的十二子。”
“什麼心上人,什麼錯亂血脈,你這賤婢汙衊舊主清白,編排小主子的身份,其心可誅!”
莫莎的手,一點點收緊。
紅著的眸子中,情緒波動的厲害。
其中,似乎有欣賞一閃而逝。
大祭司更是勃然大怒:“莫莎說得就是實話,她乃帝妃心腹,對所有的事情一清二楚。”
“鎮北王本來就是……”
雲晚意可沒慣著大祭司,再度打斷道:“鎮北王隻可能是帝妃和先帝的孩子,大祭司老糊塗了嗎?”
“若王爺身世有假,不僅帝妃屍骨不安,要被掘墳鞭屍,王爺失去尊位,隻怕連你們整個帝氏都要被牽連。”
“帝妃是帝氏聖女,她在北榮誕下純帝氏血脈,其中利害,需不需要我說的更明白些?!”
雲晚意撕破了臉,一股腦說完,狠狠瞪著大祭司。
大祭司也沒料到雲晚意如此厲害強硬。
前晚和常景棣說起,常景棣可全部受著了!
大祭司還企圖利用這一點威脅常景棣,為他們接下來的計劃鋪路呢!
雲晚意鬨這死出,戲還怎麼往下繼續?
大祭司渾身顫抖的更是厲害,神杖舉起,又無奈的放下:“你,你真是大膽!”
“我勸大祭司死了這條心,不管你要弑君還是殺太後。”雲晚意緩了一口氣,語氣依舊強硬。
“你們大可揭露太後和皇上當年的罪行,用給母妃報仇的名義,不能把王爺捲進去。”
“否則,我不介意在你們的計劃中,充當絆腳石,或者乾脆倒戈。”
她這是明晃晃的威脅!
要把大祭司幾人的計劃,告訴太後!
“你,你敢!”大祭司氣的腦袋發懵,哆嗦著道:“鎮北王是你夫君!”
大祭司一邊說,視線一邊如刀似的,射向常景棣:“我是帝氏大祭司,是你外祖母!”
“夫為妻綱,她這般對我無禮,你難道要坐視不理?”
“正因為王爺是我夫君,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把他推入火坑。”雲晚意強勢的擋在常景棣跟前。
“隻要是為王爺好,我都豁得出去。”
大祭司無可奈何,又不好真的鬨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站在原地好一會,終於朝莫莎伸手:“扶我回去!”
雲晚意和常景棣都沒阻攔。
人剛離開,常景棣雙目含笑,把雲晚意一把拉入懷中:“看不出,你真有這麼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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