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被困在過去，走不出來的陰霾裡，是殘酷的戰爭還有朝堂的風雲詭譎，把他變成了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這其實也能證明，他並不適合那個至尊之位，他的心不夠狠，不夠冷，他鬥不過那些層出不斷、花樣百出的手段算計，也從來不稀得在那上頭費功夫，所以隻能由得旁人構陷傷害。

這不是一個帝王應該有的城府和心態，這分明就是一個連垂死掙紮都沒有的、徹底被打垮的敗兵之將！

在想明白這點之後，他開始順著封遠圖的意，把自己活成一個隱形人，不再掙紮，由著一眾皇子連番把他這個大皇子踩在腳下。

這是妥協，也是自我放棄。

這麼些年裡，任由鄒令、沈卓楊等心腹的乞求規勸，他這個敗兵之將還是一如既往地做縮頭烏龜，他的心早灰了，在兵敗離開南疆、在一條手臂毀在太醫院手裡之後，他的人生便就失去了色彩，他開始不在乎父皇對自己的想法，也懶得去想自己會不會成為新皇的刀下鬼。

其實活著也沒多大意思，睜眼是鬥，閉眼也是鬥，生在天家，不鬥的人沒有活路，不是連身為高麗皇室駙馬的四皇子，都還在蠢蠢欲動再次粉墨登場嗎？更别說還是曾經軍功卓著的大皇子了，他有鬥的資本，卻早早地就沒了那心力。

可是遇到穆葭之後，這一切，都變了。

鬥，不再令封予山覺得厭煩噁心，他清清楚楚地看著這個稚嫩的少女，是怎麼靠著鬥，竭力維護自己的親人不受傷害，也看著她用詭譎手法，怎麼一點點逼著法亮、佟淑清姑侄自食惡果，明明這丫頭斷不是個純良無害的，明明她手段淩厲、城府了得，但是他卻一點兒都不厭煩她，她身上有股子令人振奮且著迷的鮮活力。

曾經，他身上可能也有這樣的鮮活力，可是經由歲月磋磨、世事打擊，這種鮮活力一點點從他身上剝落，最終徹底消失，一直以來，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好可惜的，但是在遇見穆葭之後，他開始懷念曾經擁有、離他遠去的昂揚活力。

封予山之所以對穆葭傾心，很大一部分原因，便在於此，他在她身上能夠看到過去那個積極昂揚的自己，而穆葭也讓他有了新的反思，原來鬥不隻是為了一己私慾，構陷傷害、甚至禍國殃民，原來鬥的另一面，是積極主動地自我保護還有反擊。

也是在遇到穆葭之後，封予山開始頻頻出手，他仍舊反感朝堂詭譎，但是卻沒有再迴避，而是積極主動，同樣用鬥的方式，開始一點點讓自己的勢力滲透進這座詭譎朝堂。

不僅如此，他要娶穆葭，當然不能是以從前半死不活的狀態，去委屈了葭葭，他要保護他的葭葭，以及葭葭看重的家人不受傷害，所以他這個敗兵之將，還要更進一步。

他不要做新皇的刀下鬼，他要坐上那個至尊之位，他要重塑這烏煙瘴氣的朝堂，他要改天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