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是這樣滴水成冰的天兒,我一個迦南人怎麼也想不到大夏的冬日能冷成這樣,那一年,若不是遇上了姐姐,我怕是要凍死街頭了,”柳南芸緩聲道,說起舊事,柳南芸聲音異常柔和,一如此刻看向蘇良錦的眼神,“迦南人信佛,我卻自小不信,佛是教人認命的,是窮苦百姓的一劑良藥,可我生在天家,如何肯信佛?可是遇到了姐姐之後,我就信佛了,姐姐便是我的佛,庇佑我,憐惜我。”
蘇良錦的眼睛不知不覺濕潤了,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就帶著微微的沙啞了:“阿綺,把面具摘下來,我想看看你。”
柳南芸當下除去了臉上的面具,面具下是一張令人驚歎的臉,她五官輪廓明顯比大夏人深邃很多,平時戴著面具、隻露出眼睛的時候,還不大能夠發現,但是一摘下了面具,就藏不住了,這明顯就不是大夏人的長相,但即便是以大夏人的審美來看,這張臉無疑是驚豔的,是任誰看見了都不會忍不住稱讚的。
許是常年戴著面具不見天日的緣故,這張臉白的過分,是那種不帶一絲血色的蒼白,瞧著有些滲人,可是很顯然,這樣的蒼白,更給這張臉平添了冷豔高貴之感,讓人不敢褻瀆。
而此刻這張驚豔的臉,微微朝前湊著,蘇良錦的視力如今不大好,離得太遠看不清楚,柳南芸就將臉湊到了她的面前。
蘇良錦看著她,一向滄桑疲乏的眼睛這時候卻熠熠生輝,枯瘦的手指顫了顫,然後放到了柳南芸的臉上,一下下輕輕地摩挲著,一邊柔聲道:“阿綺,你一點兒樣都沒變,還是跟從前一樣……真好。”
是的,真好。
她的阿綺還是這樣的美麗、年輕,最重要的是健康,所以即便她飽受這許多折磨都是值得的。
她時日無多,不過她也能放心地走了。
柳南芸鼻頭又是一陣酸楚,她伸手握住了蘇良錦的手,一邊啞聲道:“姐姐……”
相伴了足足二十八年,蘇良錦是個什麼想法,她會不知道?
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會難過,甚至……絕望。
蘇良錦為她拖了這麼些年,飽受了多少煎熬折磨,她都看在眼裡,無數次,面對著被疼痛折磨得不成人樣的蘇良錦,她不是沒有想過,是不是……該給蘇良錦一個了結?讓她結束無儘痛苦相伴的苦難人生。
她想了無數次,可是卻也否定了無數次。
她不能讓蘇良錦死,若是沒了蘇良錦,沒了這尊心中的佛,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所以,她卑鄙地、自私地延續著蘇良錦的生命。
“阿綺,别哭了,你知道的,我最見不得你哭,”乾癟的指腹費勁地抹去柳南芸的眼淚,蘇良錦眼中都是疼惜和懂得,“阿綺,我不委屈,若不是沒有你,我這輩子……就是個笑話,可是有你,我這輩子值得了。”
柳南芸一邊嗚嚥著,一邊使勁兒點頭,又使勁兒地搖頭,美麗的容顏上儘是哀傷,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後,蘇良錦歎了口氣兒,將她擁進了懷裡,柳南芸驀地放聲大哭起來,雙手死死地環住蘇良錦的腰,然後,柳南芸哭得更厲害了。
手底下的腰,早已瘦的皮包骨,手指所及之處都是嶙峋瘦骨,柳南芸都不敢碰。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