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是阿綺一點點地帶她走出了陰霾,讓她總算能夠重新站在陽光底下,重新享受人世間最澄澈最單純的美好,她又想盪鞦韆了,還想著教阿綺,想讓阿綺瞭解她的所有過往,苦澀沉悶,才不是她的全部呢,她想讓阿綺知道她還有另外的一面,因為阿綺才重新被喚醒的美好。
但是她的身子卻又不爭氣了,一直病病歪歪的,就沒有好過,就這麼地拖累了阿綺半輩子。
阿綺的不離不棄,是她苟延殘喘的動力,她沒奢想過自己能夠痊癒,可如今到了老了,沒成想竟還有身子骨硬朗的一天,她又能坐在鞦韆上了,雖然再不能像從前一樣,似是飛天降世……
她真是足足吸了阿綺半輩子的血啊。
她對不起阿綺,用愛的名義,生生禁錮了阿綺的一生。
蘇良錦攥著鞦韆的手驀地就是一緊,心頭傳來的疼痛讓她難以忍受,從來沉靜平和、甚至是面無表情的臉上,露出絲絲痛苦。
同樣攥著鞦韆的、穆葭的手,也是一緊,難過、羞愧、自責還有心疼一股腦兒地湧上了她的心尖,她深吸一口氣,竭力讓自己鎮靜下來,然後她拉住了鞦韆,轉而走到了蘇良錦的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握住了蘇良錦的手,仰著頭看著蘇良錦皺紋滿布的一張臉,一字一字認真道:“祖母,小祖母少年離家,一走就是半生,想來必然極是惦記家人,不若待小祖母此次病癒之後,您跟小祖母一道南下南疆,到時候想法子讓小祖母能跟家人一見,若是祖母跟小祖母覺得……覺得南疆氣候適宜、飲食也能習慣的話,不妨就留在南疆長住。”
蘇良錦無言,喉頭卻上下滑動著,眼中更有淚光閃爍,她看著穆葭,久久說不出話,半晌伸手顫顫地抹去了穆葭臉頰上的淚水。
穆葭落淚了,不過臉上卻掛著懇切真誠的笑意,繼續道:“祖母,小祖母陪了您半輩子,實是情深義重,祖母不管想為了小祖母做什麼都是應該,也都是能來得及的,自然了……葭兒還有爹孃兄長都極捨不得祖母,可南疆又並非是海角天涯,縱然山高水遠,可難道還不許咱們時常過去探望的嗎?祖母,您說是不是?”
蘇良錦還是沒有說話,嘴唇輕輕地顫了兩顫,然後伸手把穆葭環進了懷裡,穆葭使勁兒回抱著祖母,鼻腔中滿是祖母身上淡淡的梅香,總算不再是讓人難受的湯藥味道了,她的祖母如今健康得很,必然會長命百歲的,想到這裡,穆葭的心情又好了起來,她附在蘇良錦的耳畔,輕輕道:“祖母,您一定要長命百歲啊,把這些年您欠小祖母的,都要補回來才行呢,要不然我都為小祖母虧得慌。”
蘇良錦聞聲,不由得啞然失笑,真是個促狹的小妮子啊,不過,這樣促狹的小妮子,誰會不喜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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