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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舒晚為季嘉逸蓋被子的手一僵，猶豫了瞬後，倒是也沒有拒絕。

他們二人，一起往花園當中走去。

月涼如水。

舒晚哭腫了雙眼，隻顧垂著腦袋走路。

而季司寒的聲音，突然從頭頂落下。

他說：“你和齊光遠的談話，我都聽見了。”

舒晚微怔，但也很快回過神來。

她甕聲甕氣的回話：“我知道了，所以……”

舒晚本能地想要接話，但是又不知道應該去說些什麽，隻能夠沉默下去。

氣氛逐漸尷尬，兩個人靜默著停在了原地。

他們之間經曆了那麽多，直到今天才說清楚所有誤會，最後一關卻怎麽跨都跨不過去。

大概是哭也哭過，鬨也鬨過的緣故，他們現在面對面站著反而意外平和。

舒晚重新調整好心態，又問季司寒：“小叔，你還想跟我談什麽？”

而季司寒的情緒，好像也緩和了不少。

他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冷漠而又成熟的男人，站在舒晚面前，深邃的眼眸分外冷靜。

“我想問你，你現在徹底自由了，接下來還準備留在法國嗎？”

舒晚苦笑，然後輕輕搖頭。

現在她沒有隱瞞季司寒的必要，索性坦誠相待。

“我不想留在法國，可我也不想回帝都，總覺得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能夠容納我的地方……或是人。”

從爺爺去世的那一刻，舒晚就成了無根浮萍。

雖然她還牽掛著季嘉逸……但她不知道去哪裏定居，也不可能叫季嘉逸跟著她到處漂泊。

舒晚不由得想要問自己，她真的自由了嗎？為什麽會比從前更加迷茫？

而季司寒聽到她的這番話，也就知道她在糾結什麽。

也許舒晚並不是想走，而是根本不想待在有他的地方。

不論是法國，還是帝都。

現在她沒有離開，也不過是季嘉逸牽絆住了她的腳步。

要如何解決，季司寒比誰都清楚。

他的腦中，不斷迴旋著齊光遠之前跟她說過的話。

“我想舒晚應該不需要你所謂的彌補，她放不下恨，也未必放下了愛，你不如滿足她的所有條件，給她真正的自由。”

季司寒眉頭緊擰，隱忍下心底所有不捨。

他告訴舒晚：“你可以暫時不離開法國，我走。”

聽到這句話，舒晚心頭一顫。

她茫茫然對上季嘉明的眼睛，聽他分外認真的說：“嘉逸大病初醒，正是需要你照顧的時候，我想你這時候離開也不放心，所以我走。”

“你可以繼續住在這莊園裏，所有的傭人都由你安排，我絕不會讓人打擾你。”

“而等到你想離開的時候——”

季司寒略作停頓，轉而愈發認真。

“我會給你留下一筆錢，足夠讓你跟嘉逸在一座新的城市衣食無憂的生活。”

“如果你不想帶嘉逸一起離開，而他也已經長大懂事到接受父母曾經犯過的錯誤，你可以把他送回思源公館，我會一直在那裏等你們。”

“而無論你選擇什麽方式，我都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季司寒的話，真摯而又陳懇。

舒晚當然也知道，他說的話絕對算數。

所以這個男人一直都清楚，她心裏是怎麽想的。

從前的逃避是因為真的不夠愛，而現在的放手也是因為真的愛。

舒晚心底百感交集，但答案卻格外清楚。

她已經摺騰不動，也不想再繼續折騰了。

分開，分就是他們最好的結局。

所以舒晚很快，就給出了季司寒答案。

她笑著，像是已經釋懷。

“季司寒，再見。”

而季司寒也懂，並未再強求些什麽。

他抬起手，想要擁抱下舒晚，卻又堪堪放下。

季司寒亦笑，跟她告別：“舒晚，再見。”

“但你要記得，我會永遠在思源公館等你。”

“如果你想，我會隨時帶你回家。”

……

又是一年過後。

帝都，思源公館前。

某天冬日，午後暖陽。

季司寒打開思源公館的郵箱，像往常一樣拿出裏邊的明信片，季嘉逸燦爛的笑容占據了他整個視線。

他周身都變得柔軟，視線緩緩向左上角移動。

那個女孩帶著巨大的滑雪鏡跟毛絨絨的帽子，站在季嘉逸身後，溫柔而寵溺地看著他。

季司寒嘴角不由得揚起。

雖然他這一年都沒再見過季嘉逸和舒晚，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他們的明信片。

所以季司寒沒有錯過季嘉逸的成長，也沒有完全斷過舒晚的音訊。

她始終信著，總有一天，他們還會相見。

比如此刻——

“爸爸！”

一聲清脆的孩童聲音，打斷了季司寒的思緒。

他抬起頭來，就見照片上季嘉逸燦爛的笑容，切實的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季司寒沒有多驚訝，隻是蹲下身子，抱起朝他跑來的季嘉逸。

他颳了下季嘉逸的鼻子，然後父子二人，一起再往前方看去。

日光細微，有個他日思夜想的身影，正逆光而來。

她笑意仍舊溫柔，跟他輕聲打著招呼。

“季司寒，我回家了。”

而季司寒朝著她亦笑，化開這麽多年沉寂的冰雪。

很高興沒有錯過。

很高興你終於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