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屠的聲音傳來。
隻不過這一次,萬紫天聽出一絲無奈的味道。
“人心如戰場?難道說之前浮遊兄看準了屠心有顧忌,不敢出手?”
萬紫天心中困惑。
直至離開許久,萬紫天再忍不住問出來。
蘇奕笑著搖頭,道:“當年,他敗在我劍下,幾乎淪為廢人,但……他畢竟活了下來,不是麼?”
萬紫天不禁驚訝,“當初,你是故意給了他一線生機?”
蘇奕道:“談不上故意,隻不過是感覺,若徹底殺了他,世間就少了一個可堪對決之人,未免可惜。”
萬紫天神色複雜,“這麼說,你當初也早已想到,屠落敗後,有可能因禍得福,在挫敗中更進一步?”
蘇奕沒有否認,道,“屠擁有三道完整的神魂,體質特殊,但一心三用,勢必影響他的道途,我當時雖將其兩道神魂毀掉,但那兩道神魂的力量,實則已融入他僅剩的一道神魂中,若他的道心沒有崩壞,一顆刀膽沒有蒙塵,隻要從挫敗中走出,定可以另有突破。”
聽罷,萬紫天雖然明白了,卻不禁苦笑道:“我實在不明白,既然你對此洞若觀火,為何還要饒其一命,僅僅就因為殺了他會很可惜?”
蘇奕追憶著前世的記憶,輕語道,“當年的我,無敵太久,想試一試若屠能從失敗中走出,又能夠變得多強大,至於其他的,真沒有想太多。”
萬紫天慨然道:“也隻有你才有這般氣魄和胸襟,乾出這等出人意料的事情了。”
“還好,和當年相比,屠或許發生了一些變化,但那一顆道心猶在,刀膽也未曾蒙塵。”
蘇奕長長伸了個懶腰,“否則,可就太讓我失望了。”
他清楚,當年的一敗,讓屠產生心魔,迫切想再贏回來。
但他更清楚,隻要今天自己不主動出手,屠就註定不會出手。
因為,屠要殺的,是當年在巔峰時將他擊敗的李浮遊,這才是他的心魔!而不是現在才隻有造化境修為的自己。
歸根到底,自己目前還無法和李浮遊最巔峰時相比。
這也就意味著,哪怕擊殺自己,也無法幫屠斬掉心魔。
反之,他若現在就殺了自己,這輩子都無法拔出心魔!
他真正該做的,是等!等自己什麼時候強大到如李浮遊那等地步時,才有機會去斬心魔。
更别說,屠這等人物自然也早清楚,他當年能活命,不是因為李浮遊不夠強,也不夠是他幸運,僅僅是因為李浮遊給他留了一線生機!
也正是這一線生機,才讓他能夠在落敗之後擁有變強的機會!
故而,蘇奕料定,屠不會動手!斬不下那一刀!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屠的道心和刀膽猶在。
不過反過來說,若屠的心境出問題,一顆刀膽也蒙塵,也註定不可能成就今天的他。
這就是蘇奕不戰而走的原因。
也是為何屠感慨“以人心為戰場,於無聲處聽驚雷”這句話的緣由。
他也知道,蘇奕識破了他的道心和刀膽,但偏偏地,他什麼也不能做。
故而,他也才會說,還了當初蘇奕所賜的一敗之恩。
“就是不知道,屠究竟欠了燃燈佛怎樣一個人情,竟讓他明明對天憎刀誌在必得,卻一直不曾下手。”
萬紫天沉吟。
蘇奕道:“人生於世,人情這碗飯,最難吃,屠能在欠燃燈佛恩情之下,猶自能堅守自己的道心,已很難得了。”
頓了頓,他催促道:“快走吧,去喝酒,天大地大,再沒有喝酒的事情大!”
萬紫天頓時大笑著答應。
……
屠獨自立在那,沉默許久,不由輕吐了一口氣。
這李浮遊,縱使轉世重修,猶不減當年傲骨。
不錯!
屠從袖袍摸出一塊秘符,以神識在其上寫道:“我敗了,沒能留下蘇奕,以後你我兩不相欠。”
哢嚓!
秘符崩碎,化作一道光消失。
屠也隨之轉身而去。
……
西天靈山。
婆娑樹下,看到屠傳來的密信,燃燈佛有點遺憾地歎了口氣。
他清楚,一把好刀,是無法用人情羈絆的。
……
太始遺蹟從世間消失了。
而在神域天下,到處都在傳揚太始遺蹟中發生的事情。
其中,以蘇奕獨自登頂青天神山,淩駕於所有闖關者之上的事蹟,最為人們津津樂道。
人們這才知道,世間有一門名喚“朝花夕拾”的劍道神通,連道運神碑都無法記載。
自然地,那流傳神域天下的“神通金榜”上,也見不到這個劍道神通的排名。
可所有人都清楚,這個劍道神通已打破古今一切記錄,遠遠淩駕於天下任何大道神通之上!
可讓世人都感到困惑的是,從太始遺蹟之行落幕後,蘇奕就像從世間蒸發了般,徹底沒有了訊息。
一個月。
兩個月。
三個月。
……匆匆半年過去,也沒有任何和蘇奕相關的訊息傳出,徹底銷聲匿跡。
神域天下對蘇奕的議論也隨之沉寂了許多。
畢竟,再耀眼的絕世傳奇,當消失不見了一段時間後,也將漸漸離開人們的視線。
神域很大,無比浩瀚,每天都有各種悲歡離合上演。
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轟動天下的大事發生。
蘇奕去哪了?
除了那些真正在意蘇奕的仇敵和朋友之外,誰又會真正在意?
事實上,即便是真正在意蘇奕去向的朋友,也都不清楚蘇奕去了何處。
即便是綺薇,也僅僅隻在太始遺蹟之行落幕不久,得到過一封蘇奕傳來的密信——
信上隻有一句話:“除非生死大事,否則,莫要問我去了何處。”
時光荏苒,春秋變幻。
從蘇奕在世間銷聲匿跡,已過去一年時間。
靈霄神洲。
一座荒僻偏遠的大山中。
天上鵝毛大雪飄舞,為群山披上一層雪白的衣裳。
寒風呼嘯,凜冽如刀。
其中一座山峰的半山腰處,坐落著一座殘破的道觀。
斷壁殘垣、蛛網遍佈,窗欞和殿宇大門都殘破不全。
當寒風裹挾著大雪捲入道觀內,窗戶、大門、瓦礫全都咯吱作響,似隨時會徹底傾塌掉。
不過此時,那道觀內的一座殿堂內,則燃燒著一堆篝火。
篝火上在烤肉。
篝火旁在溫酒。
一道身影愜意地躺在一把藤椅中,正眯著眼打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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