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不解,為何天魔一脈就不能和修道者共存?”
蘇奕輕語。
他目光望向窗外,這座城池很繁華,哪怕是夜晚,街巷上也張燈結綵,燈火如龍,到處是來來往往的身影,摩肩接踵,喧囂熱鬨。
讓人恍惚間就像來到了萬丈紅塵之中。
一側,無憐帝主喝了一口酒,紅潤的唇輕吐了一口氣,這才說道,“水火能共存麼?不能!”
“修道者和天魔一脈,便是水和火的對立。”
“人人皆知,隻要這世上有修道者,我天魔一脈就不會滅絕,為何?”
“因為修道者死了,其心境力量並不會徹底消失,而是會被無虛之地的周虛規則所收取,融入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之中。”
“而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越雄厚,便越有利於天魔一脈的繁衍生息。”
說到這,無憐帝主眼神微微有些異樣,“若這世上再沒有修道者,無虛之地的大道力量就會徹底枯竭,恰似無根之樹,無源之水,同樣會走向衰亡,消失於世。”
“這,就是修道者和天魔一脈的關係。”
“我們天魔一脈想要不斷壯大,就隻能滅殺修道者,才能讓無虛之地獲得源源不斷的大道本源,我天魔一脈各大族群才能一代代生存下去。”
“這是個死結,不可能化解的。”
說罷,無憐帝主又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和蘇奕聊天,她已不再有什麼畏懼,儀態慵懶鬆弛,自有萬種風情。
“不見得。”
蘇奕收回目光,看向無憐帝主,“不必你們天魔一脈動手,這世上的一些修道者也會死。”
“或死於走火入魔,或死於恩怨糾葛,或死於戰亂之中,在命運長河上下,每一天每一刻都不知有多少修道者殞命。”
“他們死後的心境力量,既然能被無虛之地所收集,為何就不能讓你們天魔一脈延存下去?”
無憐帝主微微搖頭,“不是延存的問題,是壯大!你們修道者渴望一步步變強,而我天魔一脈各大族群,誰不渴望變強?”
“可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是有限的!”
“狼多肉少,除了內鬥之外,隻能將矛頭對外,指向命運長河上的修道者。”
無憐帝主幽幽一歎,“這才是死結所在。”
蘇奕默默喝了一口酒,目光又重新望向窗外。
無虛之地的夜空很特别,懸掛著無數的星辰,忽明忽滅,像散落在海洋中的無數寶石似的。
據無憐帝主說,那些星辰皆是周虛規則所顯化,天魔一脈的強者所修煉的大道和秘法,皆是從那一顆顆星辰中參悟得來。
對天魔一脈而言,那無數的星辰,就是他們修行路上的大道所在!
而在蘇奕感知中,那夜空中無數的星辰,的確各有玄妙,但僅僅隻是大道所顯化的表象,而非大道本源。
蘇奕忽地道:“你可知道,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位於何處?”
無憐帝主一怔,美眸中的醉意消散不少,“你想打大道本源的主意?我勸你最好死了這條心。”
蘇奕笑了笑,“為何?”
無憐帝主語氣平淡道:“很簡單,别說是你,我們這些帝主也找不到,在過往漫長歲月中,我天魔一脈各大族群的無數先祖,都不曾找到。”
蘇奕一怔,“從來沒有人找到?”
無憐帝主給出無比肯定的答覆,“沒有!你倘若能找到,我絕對心甘情願認你為主。”
蘇奕揉了揉眉宇,不應該啊。
無虛之地作為一個神秘的界域,天穹深處也覆蓋著周虛規則,按道理來說,這座天下必有其誕生的混沌本源,也就是世間大道的起源之地。
可現在無憐帝主竟然說,自古至今的歲月中,從不曾有人得知這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位於何處,自然就太反常了。
“接下來,我會試一試。”
蘇奕並未氣餒,反倒激起了他心中的好奇。
無憐帝主舉起酒杯,語氣敷衍道,“希望在你活著的時候能找到。”
她已經陪著蘇奕在無虛之地走了很多地方,到如今,已過去了七天時間。
距離蘇奕和玄商帝主的十天之約,已隻剩下三天。
無憐帝主很懷疑,蘇奕能否活到第四天,自然地,也就根本不信蘇奕能活著找到無虛之地的“大道本源”。
卻見蘇奕笑著舉杯,一飲而儘,“多謝。”
無憐帝主怔了怔,忍不住道,“你真的就不擔心三天後將面臨的那一場殺劫?”
這七天時間裡,她形影不離地陪著蘇奕,她敢對天發誓,蘇奕自始至終都不曾有任何籌謀,也不曾為前往玄帝魔族的行動準備什麼。
甚至……他這七天時間裡,要麼在遊山玩水,要麼在繁華鬨市中閒逛,從來都不曾談起和玄帝魔族有關的一個字!
就好像他早已把這件事給忘了一樣。
這讓無憐帝主如何不奇怪?不感到反常?
蘇奕把玩著酒杯,隨口道:“我所擔心的,不在這無虛之地。”
無憐帝主先是一怔,旋即隱約明白過來般,“你在擔心永恒天域的事情?也對,你的心魂之體在無虛之地,而本尊則在永恒天域,一旦這時候發生什麼災禍,你的本尊可就徹底完了。”
蘇奕沒有解釋什麼。
他並不擔心自己的本尊,所擔心的,無非是自己不在的時候,永恒天域一旦上演一場彌天大禍,該會給礪心劍齋造成多嚴重的衝擊!
“接下來就能看知道,當我不在的時候,有多少變數會發生,又有多少人會趁火打劫了……”
蘇奕暗道。
而此刻,無憐帝主忽地道,“這麼說,你一點都不擔心你這具心魂之體在無虛之地遭遇不測?”
蘇奕笑道:“這問題何須再問,三天後,你親眼看一看就知道了。”
說罷,他長身而起,打算去城中那燈火璀璨繁華如水的街巷上走一走。
人生於世,紛攘不斷。
該如何自處,讓自己能夠以閒適從容的姿態去面對那無休止的紛攘和風波,無疑是一門大學問。
還好,蘇奕從不缺這份從容。
回首向來蕭瑟處,也無風雨也無晴。
經曆的事情多了,在大道上看得遠了,自然可以一蓑煙雨任平生!
又何妨吟嘯且徐行?
無憐帝主不懂蘇奕這份心境,但卻不得不承認,隻論心性之曠達自在,她所認識的任何人,都遠遠無法和這個來自永恒天域的唯一主宰相比。
無人可及。
“隻可惜,他不是我天魔一脈的人……”
也不知為何,無憐帝主莫名其妙地在心中歎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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