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棠把水杯放下，快速抽了紙巾擦著地面。

李胤澤俯身拉她，“棠棠，沒事。”

周棠被拉起來，想了下，又去外面拿了水推，動作麻利地拖了。

李胤澤看著身材單薄的小姑娘，忽然想起，這小孩兒才是真的孑然一身，來時不過一個拖箱，什麼都沒有。

他看著周棠，忽然問出一句，“棠棠，你想家嗎？”

周棠抬頭，大眼睛眨了眨，點頭，又搖頭。

“嗯？”

“我想爸爸和媽媽，不想江州的家。”

小姑娘大概是為了安慰他，想了想，說：“小叔叔，你不要灰心，一切都會好的。你喜歡的人，還好好地在這個世界上，就總有機會的。”

李胤澤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話，喉間一澀，笑得自嘲，“可是小叔叔喜歡的人討厭小叔叔了，永遠都不會原諒了。”

周棠還抱著水推的柄，雙手攪在一起，思考許久，才說：“寧婷姐姐隻是太擔心爸爸和哥哥，等過段時間，她就會知道小叔叔很喜歡她，就會跟小叔叔一起面對困難的。”

李胤澤笑了，面上卻毫無生機。

時間也許可以治癒一切，但即便傷口好了，疤痕仍舊在。

死别痛苦，生離也未曾給人喘息的機會。

他早有預感，即將失去寧婷。

他抬起手，撫了撫周棠的頭。

“謝謝棠棠，棠棠，你去睡覺吧。”

他其實知道，這小孩兒很善良，這幾天一直等他回家。不隻是他，前幾天老爺子咳嗽，她也會擔心，闊闊打球受傷，她連著三天提醒闊闊要上藥。

“小叔叔睡覺嗎？”

李胤澤哪裡睡得著，對著她笑了笑，“小叔叔也要休息了。”

小姑娘這才點點頭，拖著水推出門，轉身之際，輕輕跟他說：“小叔叔，晚安。”

“晚安。”

門被關上了。

李胤澤閉目緩神，收到了李安心的簡訊。

隻有一個問號。

他回覆：就睡了，沒事，不用擔心。

對面沒了動靜。

夜涼如水，靜得叫人心慌。

……

寧家的事整體處理花了大半年，一直到年底，才清算乾淨。

根深蒂固的大樹，蛀了兩代人，腐爛壞死，迴天無力。

所幸的是，隻牽連到了寧婷的父兄，寧家其餘人都沒事。

有關於寧婷，老爺子也知道一二，態度很清晰，不介意李胤澤娶寧婷，人家女孩子並沒有錯。

那是冬日的傍晚，夕陽西下。

周棠剛剛放學，經過李家後院，看到一輛黑色車。

車門拉開，穿著羽絨服的寧婷面色憔悴，輕輕叫了她一聲，“小鬆鼠。”

周棠聞聲，小步跑了過去，“寧婷姐。“

寧婷笑了笑，往李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周棠以為她來找李胤澤，立刻說：“小叔叔還沒有下班呢。”

寧婷點頭，眼睛紅了一圈，轉身進車裡拿出一個大盒子，遞給周棠。

“拜托你，把這個交給你小叔叔，行麼？”

周棠下意識點頭，“姐姐你可以等小叔叔回來，親自交給他。”

寧婷搖了搖頭，看向李家的方向，眼淚止不住地掉，轉過臉去擦眼睛，聲音乾啞，“來不及了，我要趕飛機。”

周棠心裡咯噔一下，抱緊懷裡的東西，“姐姐你要去哪裡？”

“歐洲。”

歐洲……

那是很遠的地方。

周棠想起李胤澤失魂落魄的模樣，趕緊抓住了寧婷，“姐姐，飛機票，是不是可以改簽，你，你要不要等等小叔叔，他很快就回來了。”

寧婷雙手攥緊，眼神裡閃出猶豫。

“小姐，秦先生約好了接機時間，改簽的話，不好跟秦先生交代。”司機提醒。

寧婷咬唇，定在了原地。

司機歎氣，又加一句，“夫人也在那邊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