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當真不吃？”騏文帝目光瞥了眼桌子上的玉碗，問太後道。 太後哼了一聲，撇嘴：“吃什麼？哀家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 “您為何要生氣？”騏文帝隻當看不懂太後這表情，“惹您生氣的那些奴才朕都已經處置了，您該消氣了。” “哼！真惹我生氣的那個還好好在那兒坐著呢！”太後說著朝騏文帝翻了道白眼，眸光一轉，摁著腦門閉眼道，“哀家隻要想到那人，這頭就忍不住疼啊！” “那您要不别想他？” “你！”太後氣得猛地一睜眼，“你說你，你咋就不聽哀家的話呢！” “母後，朕一直都聽您的話。”騏文帝依舊是好言好語。 “你聽哪兒的話了！”太後卻見他一直不說正題，沒辦法，隻得自己主動提起，“皇後位子自登基你便空著，若說當時你失了王妃，心有介懷，再加上諸事繁忙，那個時候情形也的確危急。可現在呢？現在你已經登基兩年了！兩年了還未立後，不止朝廷大臣，就是這天下百姓也會忍不住問你啊！” 果然，太後這話一出，騏文帝的臉色終於變了。 然而太後還是要說：“你也别怪哀家嘮叨，事實如此！你自己數數你那案頭上有多少摺子是為了說立後之事的？你看看哀家這裡，每日這個夫人，那個夫人的來，明著說是請安，可實際心思如何，這不用猜都能看出來！” “若是有這樣的，母後您直接回絕就是！”騏文帝有些不爽道。 然而太後卻搖頭：“回絕？哪有那麼容易！這人跟人就是這根線連著那根線，牽一髮而動全身，倘若真的根根分明，那這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總是要有牽扯的。皇上啊，”太後頗是語重心長道，“這事兒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指不定會發生什麼呢！” 騏文帝沒好氣道：“能發生什麼？他們敢發生什麼！” “你說你！”太後忍不住瞪他一眼，“不管他們要做什麼，立後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應該了？怎麼，你難道還真的想拖個三五年，七八年？還是你打算一輩子不立後？立後之後還有立儲，這都是事兒！” 騏文帝暗暗磨了磨後槽牙：“母後，您該清楚他們都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各自利益！可若不為了這些，他們又為何要跟著你呢？”太後反問騏文帝，見他還在生氣，便繼續開導說，“哀家知道，其實這件事你也一直在想，隻不過是不想被人這樣逼著做。但不管怎樣，還是要做的，不是嗎？” 騏文帝沒接話，隻是抬頭看了眼太後。 太後與之對視，片刻後再次開口：“你後宮裡現在四妃已滿，還有其他嬪妃，你有想過要提哪個上去嗎？” 騏文帝道：“母後想讓誰上位？”話音一頓，不等太後回答，騏文帝又道，“不對，應該問，母後跟朕的哪個妃子商量好了，想要推她上位？” 太後看著騏文帝沒說話。 騏文帝又道：“您說，您收了那些人多少銀子？” 太後眼珠子轉了轉，否認道：“沒有，不過都是平日孝敬，沒銀子！”“嗬！”騏文帝冷嗬一聲，眸光冷冷的，就那樣看著太後一言不發。 太後初時還能扛，但沒一會兒便心虛了，隻得道：“哀家這也不是為了你嘛！她們那些銀子給誰不是給？給了哀家，到時候哀家把這些銀子都留給你……” “母後不如現在就把那些銀子給朕，恰好國庫空虛，韃靼又開始進犯，正值用銀之際。母後給了朕，也算是為黎國出了一份力，為天下百姓做了榜樣。”騏文帝面無表情道。 太後：“……” 太後突然用力擠出兩滴眼淚來：“皇帝啊，你知道的，哀家這輩子沒享過什麼福，也就看著這些銀子舒坦點。你好歹給哀家一點活著的奔頭，你說，是不是呀？” 騏文帝看著面前面容蒼老的婦人，母子二人當年困苦不禁閃過眼前，心中無聲一歎。 見他鬆動，太後嘴角不著痕跡一勾，再道：“吾兒啊，哀家當真是一心為你，你看，哀家都替你將這些嬪妃做了等級評分。” 說著，太後從床榻一角抽出一個冊子，二話不說直接在騏文帝面前拉開：“你瞅瞅，是不是很詳細啊？” 騏文帝瞄了一眼，回道：“嗯，的確詳細，誰給的銀子多誰便在前頭，母後這評分還是一成不變呢！” 太後：“……咳，你怎麼能這麼說呢！母後怎會是那等勢利之人！” 騏文帝看著她沒說話，但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太後自知理虧，撇撇嘴，將那冊子收了起來。 一時間，母子二人沉默以對。 過了好半晌，騏文帝方才對太後道：“還有誰，需要朕幫您清理？” 太後卻是笑著搖搖頭：“清理不完的，你不立後，哀家這就是一個突破口，總會有人想儘辦法往裡塞。既如此，那便留著也無妨。” 騏文帝冷哼一聲：“看著膈應。” 太後輕聲笑了笑，歎息一聲道：“隻是，這事兒再不能拖啊！” 騏文帝用力抿了抿唇：“朕知曉，母後别擔心。” 太後還想說什麼，恰此時，蔡讓在外面喊了一聲。 騏文帝讓他進來。 蔡讓小步快進，隨即行禮道：“皇上，太醫到了。”微微一頓，蔡讓又說：“安平侯讓奴才跟您說一聲，盛姑娘跟著來了！” 騏文帝：“…………” 突然聽到“姑娘”二字的太後驀地瞪大了眼：“誰？哪個姑娘？誰家姑娘？” 蔡讓：“額，是……” “母後，一會兒讓太醫幫您好好診治，别太操勞，好生休息，朕先回去了！”不等蔡讓說出口，騏文帝冷不丁站起身，朝太後微微鞠躬後，轉身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騏文帝離開，蔡讓便不得不跟著一起走。 太後看著自家兒子甚為匆匆的背影，眸光微微一眯，下意識吧咂了下嘴：“姑娘？小丫頭？嗬，有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