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眼中的怒氣又多了一倍,嫌惡的看著眼前這個既瘦小又黑的少女,第一眼就讓她不喜歡,見了她不行禮不說,還直愣的看著她,就拿這雙眼晴來說吧,黑白分明,卻沒有任何少女的天真活潑,沉沉的,讓人一看就覺得晦氣,果然是沒有父母教養的孩子,還有這長相,别說清秀,就活脫脫是個農家女,她兒子那麼少年英俊,怎麼能娶這樣的無知又淺薄的女子為妻呢?
夏青看了婦人一眼,就要進屋。
“站住,我讓你離開了嗎?”婦人厲喝道。
夏青看了婦人一眼,淡淡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什麼?”婦人倒被問住了,但她更惱的是夏青的態度,沒有尊敬不說,甚至平淡的出奇,甚至還稱她為‘你’,也不帶敬語,她可是整座縣城裡第一大戶人家的主母,“我告訴你夏青,你就算進了應家的門,我也不會同意你這個兒媳婦的。”
她是應辟方的母親嗎?應辟方,就是那個與她有婚約的人,不過她沒有見過他,隻聽爺爺說當年應辟方的爺爺長得英俊不凡,相信虎爺無犬孫,滿意的很。夏青依然是平淡的目光看了下婦人就進屋。
“果然是沒爹教沒孃親的賤孩子。”婦人氣得口不擇言:“活該父母死得早……”
夏青轉過了身,靜靜的看著婦人。
婦人沒料到夏青會轉過身,卻是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很平淡的用毫無感情起伏的黑眸看著她,一時竟也沒再罵下去,她會停住,隻是覺得眼前的這個明明才16歲的少女實在太讓她寒顫了,那雙毫無波瀾起伏的眼晴越是看著,越讓她厭煩,更讓她心口堵得慌,甩了下袖就進了轎子。
屋內,夏爺爺正在氣呼呼的往灶裡面塞木柴,八十歲的年紀在這個世界已是高壽,更别說身體還像年輕人那般硬朗,下田種地乾農活,樣樣來。
見到由自己一手帶到大的孫女,夏爺爺趕緊把怒氣往肚子裡一放,慈愛的笑了笑:“娃啊,下午爺爺在山上射了隻兔子,晚上加肉。”
“爺爺又偷偷上山了?不是說了以後狩獵這種事我來嗎?”夏青邊說著邊從灶邊拿過幾塊大木頭,又一手拿過鐮刀,劈起了柴。
“隻是小兔子而已,爺爺身子還能行。”夏爺爺將燒了半熟的碳從灶裡面拿出來放到土罐裡面,邊放邊說:“這幾顆燒的正好,練字時就不會再像前幾天那幾顆容易折斷,娃啊,你一定要多識字,腦袋要像秀才那樣靈光才不會被欺負。”
“我知道。”夏青點點頭,用袖子擦擦汗繼續劈柴,鄉下的孩子沒幾個會去讀書認字,沒錢不說也沒時間,她也不喜歡讀書,更喜歡務農盤算著如何把日子過得更好,但爺爺卻非要讓她偷偷去看鎮上的私塾裡看先生教書,因此她認得幾個字。
“阿青,爹——”一粗大嚷門的胖婦人,也就是夏青的嬸嬸李氏跑了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白白嫩嫩年約五六歲的小子,還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女孩,面容清秀,長得也是白裡透著紅,再後面,則是夏青的二叔李二根。
“聽說應家的人來了,人呢?”李氏左看右看,家裡也不見别人。
“走了。”一說起應家的人來夏爺爺的怒氣又上了來。
“走了?那阿青的婚事怎麼說啊?”一聽應家的人走了,李氏急了,這阿青雖然不是自己親生的,但從小也算是在她身邊長大的,也挺親厚。
“怎麼說?縣太爺都發話了,擇日迎娶過門,他們應家再有錢,官府的話敢不聽?”
一聽公公這麼說,李氏連連點頭。
夏青則是打開灶鍋,將裡面的二隻兔腿用筷子各插好遞到了小男孩和女孩的手裡,淡淡一笑:“快趁熱吃吧。”
小男孩還小,一聞香味就忍不住咬下去了,小女孩已經懂事,反把兔腿放到了夏青手中:“姐姐就快要成親了,得多吃點,姐姐要變胖,這樣才會白白胖胖的好看。”
一聽女兒這麼說,李氏一個粟子就賞了過去:“你姐姐哪裡不好看了?小時候比你都要白,要不是操持著家裡生計,哪會變成這樣。”
小女孩夏紫嘟起了嘴:“誰讓你不幫姐姐做事的。”
一聽女兒這麼說李氏又揮手打過去。
倒不是說李氏不幫著,而是自己家裡都有做不完的事,再說夏青畢竟也長大了,加上夏爺爺又健朗,她一婦道人家也隻能顧自己家了,儘管如此,但李氏也算是個孝順的媳婦和好嬸嬸,隻要有好的,多少會拿來一些。
而夏三根也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對這個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脈,也實打實的疼愛。
看著叔一家人的吵鬨,夏青眼底也有了笑意:“叔,嬸,今天就在這裡吃飯吧,爺爺上山獵了隻兔子來。”
說到飯,看著兒子女兒吃得正香的兔腿,李氏道:“就要入冬了,你叔打算去深山裡狩獵好過冬,阿青你就别去了,趁這時間給自己準備一些嫁妝,下午嬸就拿些銅幣過來,你也别拒絕。”
“謝謝嬸嬸,這狩獵,我必須去。”夏青將菜都一一端出來,鹹菜湯,鹹菜燉蘿蔔,還有兔肉,再將粥給盛了幾碗出來,而她自己則留著最少。
“青啊,我知道你不放心二叔,放心,這次二叔隻要打了頭壯的能讓我們吃完過冬就馬上回來。”夏二叔保證的說。
夏青確實是不放心她二叔,二叔是夏家唯一的壯丁了,不能出事。打獵是很危險的事,二叔雖然勇敢卻有勇無謀,每年進深山狩獵,都是隻顧眼前的野獸而忘了四周,好幾次都差點被野獸給傷了,她怎麼能放心呢,因此,她還是搖搖頭。
李氏也不說話了,她也想到了這一層,要是丈夫出了事,她和孩子們怎麼辦,這個家怎麼辦?因此,她也悶頭吃起飯來。
夏爺爺開口:“不是還有我嗎?我和老二進深山打獵。”
“不行。”這回,是李氏,夏二叔,夏青三個人異口同聲。
“我去和爹爹打獵去。”一直在啃著兔腿的小男孩夏石開口說,小臉上滿是漢子的威武。
他這麼一說,全家都笑了,一時和樂融融,不過最後定奪的還是夏青,在夏家,李氏是婦道人家,每逢有重要事時都隻會跟夏青商量,而夏二叔向來老實是聽話的份,夏爺爺更不用說,雖然一直把夏青嗬護著,但畢竟是個當過兵的老兵,在不知不覺間把夏青當男孩子養著。
況且,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啊。
一葉落而知秋,對於靠山吃山的小村莊來說,進深山狩獵也是群進群出的,不過為避免亂搶,都分隊,哪幾戶比較要好的自建成一隊。
而夏青自然是跟隔壁的王家成一隊。
於是這天清晨,夏家和王家二個兒子一同進山了。
秋末初冬的山間是非常好看的,那層層疊加的顏色,青黃相接猶如畫中景緻般。
這對於鄉下的人而言,實在沒什麼欣賞的興致,年年看慣的東西,山林對他們來說意味著溫飽,意味著能吃上肉,好讓自己長得結實能做更多的農活。
這個山頭是夏青幾人每年都來的,但現在,夏青卻是突然止住了步伐,目光戒備的打量起眼前看不到深處的林子來。
“怎麼了?”王家老大跟夏二叔差不多的年紀,性子也差不多,對夏青也像自個閨女一樣,從小疼愛著。
王老二一臉奇怪的說:“往年這個時候,多少會聽到動物們的叫聲,還有動靜,今天好安靜啊。”
安靜,對諾大的深山來說,意味著一件事,那就是有極為危險的動物存在,以致於讓小動物們都躲了起來。
“天快黑了,我們先去山底下紮營吧,明天白天再進山。”夏青說道。
所有人都點點頭,他們打獵的工具都是普通的自己做的獵具而已,如果真遇到危險的動物,壓根是派不上用場的,隻能避開。
說是紮營,其實也就是伸幾個火,再鋪個稻草在露天睡覺。火是為了防野獸,稻草則是防寒。
同時,夏青在他們周圍又撒了些驅蟲粉,像雄黃之類的東西,儘管這個時間蛇幾乎已開始冬眠,但還是小心為上。
半夜時分,月光越發清冷,深山野林,偶有風吹過,能帶來很遠地方的聲音。
夏青坐了起來,擰眉看著四周,她似乎聽到了什麼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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