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奚亭笑容僵住:“……沒事,那你自己玩。
”
“嗯,”封祈裡道,“……還有其他事麼?”
有,我想你了。
可他說出口的卻是:“……沒有了。
”
“……嗯,”封祈裡低啞道,“我掛了。
”
奚亭:“……好。
”
掛了,什麼聲音也沒了。
奚亭坐在沙發上盯著黑屏的手機許久後,深深吐了一口氣,將臉深深地埋進了自己膝蓋裡。
接下來的幾天裡,封祈裡好像消失了。
如果不是厭厭還在他身邊,讓他還有一些安全感的話,他會以為他是不是又出國,離開了。
奚亭照常每天上班下班,擼狗,偶爾會在醫院裡與病人家屬聊聊天,日子還是要過,單調卻又乏味,而封祈裡卻好像愛上水城了,沒回來。
他的微信也很少在線,甚至是不用,朋友圈的動態就停留在了之前發關於薄荷的那一條,之後就再沒别的了,而相比之下,奚亭的朋友圈卻要熱鬨多了,發得頻繁,什麼日常瑣事,他都能在朋友圈發,可封祈裡好像從來都沒有看到,沒有點讚,沒有評論,什麼也沒有,好像不存在。
奚亭打聽了一下,他媽去了水城也沒回來。
這天,奚亭在醫院時,碰到常樂,他的肚子彷彿更大了,一看到他就滿面笑容:“奚醫生!”
“嗯,”奚亭笑著調侃,“是不是快生了。
”
“還沒有呢,”常樂有點不好意思,同時又很感激道,“我媽這幾天狀態好多了,謝謝你啊!”
“不用客氣,”奚亭說,“這是我的工作。
”
“嘿,”常樂瞅了瞅他,還有一些心虛,“對了,上次我說要請你吃飯的事情,你還記得嗎?”
“沒事,”奚亭說,“不用客氣。
”
可是常樂沒辦法“不客氣”,因為自從他被封先生帶回家裡出櫃後,封母就受刺激,氣得離開家裡,去了水城,還連卷著封少爺也帶過去了。
這麼久兩人都沒有回來……
導致常樂一看到奚醫生就有些心虛,因為這些天他過來看他母親時,都會看到奚醫生動不動走神,精神狀態並不好,並且還時不時盯手機,每看一次,就控製不住流露出一些失落與落寞。
看得常樂更心虛了。
常樂心虛:“……封少爺,還還沒回來嗎?”
奚亭一怔:“嗯?”
常樂說:“就是你男朋友啊!”
奚亭怔了怔:“……他現在不是我男朋友。
”
“啊?”常樂意外,“竟然不是嗎?”
封祈裡看向奚醫生時,明明眼裡都是滿滿的情感,怎麼會沒在一起:“哦,你還沒答應他?”
奚亭:“……”
奚亭有些無奈地笑了笑,隻是有點苦澀,這種私事自然不方便多說什麼:“不是這個問題。
”
常樂也不好意思再追問,作為感激以及一些心虛的愧疚,他在奚醫生下班時,請他吃了頓飯,雖然奚醫生很給他面子,臉上掛著笑容,也很有禮貌,但常樂覺得他吃得並不開心,或者說,這段時間他一直都是這樣,消沉,開心不起來。
吃完結賬時,常樂收到了封祈雁的簡訊,白皙的臉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容,有點不好意思地衝奚亭開口道:“奚醫生,我……我老公來接我了!”
奚亭跟他認識不久,對他個人私事並不瞭解,不過卻能看出他過得很好,被對象寵著疼著。
很幸福。
奚亭笑道:“那你去吧,别讓他久等了。
”
“好,”常樂說,“奚醫生再見!”
奚亭獨自坐在桌上,迎著晚霞發呆,從樓上看到常樂到樓下,撲進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懷裡,被對方一把抱住,然後挽著他腰扶著他離開。
真好啊。
奚亭拿出手機,點開了封祈裡頭像,兩人的聊天頁面幾乎成他的自言自語,那邊沒有迴音。
【水城的天現在怎麼樣?】
【那邊冷不冷,好玩嗎?】
【暮城昨天下了一場雨,我的薄荷又壞了】
【厭厭昨天太鬨騰了,大尾巴不小心打翻了我桌子上的一個杯子,你什麼時候回來了賠我】
【不然我就把厭厭扣下,抵債了】
都是他在自言自語,封祈裡沒回。
他盯著自己自言自語的聊天記錄,又發了一條過去:【給你看看暮城現在的天,晚霞很美】
奚亭拍了兩張晚霞的圖片,發了過去。
石沉大海。
水城,一座依山傍水的城市,景色很美。
空氣清新,適合旅遊散心,也適合居住。
趙素晴問:“今天去不去寺廟裡?”
封祈裡坐在陽台的懶人椅子躺著,對面應季鮮花開放,還有朦朦朧朧的山景,彷彿藏在山水墨畫裡,倒映進他深邃淡漠的眼睛裡:“不去。
”
“不去你來這邊乾什麼,天天發呆?”趙素晴莫名其妙,“跟塊木頭似的,天天心不在焉的!”
封祈裡面無表情:“靜心。
”
趙素晴:“靜心就更應該去寺廟裡走走!”
封祈裡淡淡地道:“你天天去,靜了麼。
”
趙素晴:“……”
塵緣寺建在大山裡,今天下了小雨。
在寺廟裡的師父熱情與他母親催促下,他在許願樹下纏上了鮮紅的許願繩子,隨著風吹晃。
不過,他沒有許願望。
大概是來寺廟真的能靜心,四處都是燒香的味道,他腦海裡也一片寧靜,耳邊隻有鐘聲響。
封祈裡漫不經心地穿過青石板小道,在一顆掛滿紅繩的許願樹轉身時,突然就看到了奚亭。
他就站在許願樹下,笑著看他。
是曾經的奚亭。
他十七歲時遇到的奚亭。
封祈裡心裡那根弦被戳了一下,不久前在鳴鐘聲與香火下靜下的心,一下子又絮亂了起來。
他隔著時空,向多年前的奚亭伸出手——
接著,站在許願樹下的人,就消失了。
這時,有人意外道:“是你?”
封祈裡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位女師父,已經上了年紀了,頭髮白花,笑得慈祥:“四年前你來過呐,你這張臉,我看一次就能記住了。
”
女師父笑道:“你的那串佛珠還在呢。
”
封祈裡垂下眼皮,指腹摩挲著它,不語。
她似乎在這寺廟待了許久,從年少,到了年邁,在這寺廟的身份也非同一般。
她領著封祈裡到了後院坐下,給他沏茶,看著他愁眉不展的。
見他把茶喝下,她笑:“苦嗎?”
封祈裡:“苦。
”
女師父笑道:“可這明明是甜茶。
”
封祈裡:“……”
“不同的人品,會品出不同的味道,這跟心境有關。
”女師父笑道,“還記得四年前的你嗎?”
封祈裡垂下眼皮:“……不記得了。
”
女師父隻是笑著看他,沒有說話,可那雙曆經滄桑見識人世間喜怒哀樂的雙眼,卻彷彿能將他看穿一樣,什麼都沒說卻彷彿勝了千言萬語。
院裡有很多樹葉凋零飄落,兩人坐在中央的圓桌上,也不知過了多久,封祈裡摩挲著手裡那串佛珠,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地道:“他回來了。
”
女師父喝了一口茶,笑道:“然後呢?”
封祈裡閉上眼:“……不知道。
”
他在水城這邊待了半個月了,從起初的腦袋混亂,到日複一日發呆睡覺,已經把各種亂七八糟的事情在腦海裡,翻來覆去思考成千上萬次。
夢清醒了。
其實,也早該醒的。
就算回來了,又能怎樣。
當做什麼事也沒發生過,像上次一樣義無反顧地去愛,再次淪陷,然後再重蹈覆轍一次麼。
這四年,還不能讓他吸取教訓成長麼。
他在這段失敗的感情裡沉溺了太久,太久,從青澀懵懂的十七歲到了至今,在那煎熬的一千多個日夜裡,他始終不肯放過自己,畫地為牢。
心有不甘,意難平。
可他們早就結束了,感情也埋葬在四年前。
他不恨他,也恨不了他。
可是……
封祈裡將手腕上戴了四年,陪伴他上千日夜,已經掉色的佛珠取下來放桌上:“……歸還了。
”
他也不想再像當年那樣毫無保留地去愛了。-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