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依舊嘩啦啦地下,小花儘量踮起腳尖。
但沒走出幾步,她就感覺到腳心的襪子已經濕了一片,索性就直接踩著水走,踏踏實實地走,改變不了環境就接受它。
兩人踏水奔跑,腳底水花四濺,遠遠就瞧見師傅黃四正站在村口,身上揹著的是一張牛皮大鼓以及跳喪需要用到的服飾和物品。
“師傅!”
“師傅!”
二人異口同聲,紛紛上前接過黃四手中的東西,黃四將手中的包遞給了羅沐燃。
但卻攔住了小花伸過來的手,花白的眉毛鬍子都帶著笑意,“哪有妹娃兒提這麼重的東西哦,我各人來,拿得動!”
葉小花上前一把就解開了背大鼓的包袱,“那還沒得妹娃兒跳這個耶,莫把我當女娃兒。”
這次的喪事在鄰村,雖說是鄰村但卻要徒步走上兩小時的山路。
由於下雨難走,花費的時間就更多了些,師徒三人沿著蜿蜒的山路整整走了三小時才到。
“跳喪的來了,跳喪的來了,問哈他們。”還不等三人走到主人家,一群人魚湧似的就朝他們跑了過來。
帶頭的是鬍鬚全白的老人,杵著柺杖走在人群中間,“我是這個村的村長,白老頭本來是說今天辦假喪的,但我們到的時候他已經沒氣了,你看這……”
村長的話沒繼續說下去,但常年跳喪的黃四心中明瞭,他們跳喪的,遇見這種無後老人去世大都會幫忙穿衣斂葬。
但眼下這種假喪變真喪的事,黃四也是第一次遇見,心裡還是有些發緊。
所謂假喪就是一些無後老人會在整十大壽時如六十、七十大壽時請上跳撒葉爾嗬的人,叫上親朋好友來奔喪,提前感受熱鬨氛圍。
交代跳喪人死後需要幫忙安排的事項,眼下這白老太爺什麼也沒說就這樣駕鶴西去了,一時間黃四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燒落氣紙!”黃四拿出黃紙遞給羅沐燃。
轉身瞧了眼村長,“白老太爺還沒對我們交代,我們也就按照流程走,至於墓地選址還有八仙就要靠村長您來張羅人。”
土家族人重喪,卻不以喪為悲,他們認為老人自然去世是件好事是喜喪,需要親朋好友載歌載舞來慶賀。
因此墓地需要請上最好的風水師選址,而八仙指的就是抬棺的八個壯漢。
村裡面的人多少都是沾親帶故的,對於這種事大家都很樂於幫忙,村長更是責無旁貸。
村長一番安排之後,村民們紛紛回家拿來了鍋碗瓢盆、板凳桌子等物品從四面八方彙來,村長卻瞧著葉小花若有所思。
“搞麼子?”葉小花被瞧得有些不自在。
村長面露難色,吧嗒了一口煙桿,“這個白老太爺以前有個女兒,後來得病先去了,他若是能得一個女兒送終……”
“村長,這事女娃兒還是少沾點好,不吉利……”
“我願意,跳喪有什麼不吉利的,熱熱鬨鬨地送人最後一程是大善事大好事,何來不吉利!”小花打斷了師傅和村長的交談,上前便拿起了孝帕紮在頭上。
黃四上前一把扯下,“你這個女娃兒,你以後還要嫁人,你這樣……”
葉小花固執地搶了過來,紮上便朝著白老太爺的房間走去。
不吉利,不就是怕家裡出白事嘛,我家那三個命硬的很不至於,至於嫁人,我壓根兒就沒想過,嫁人去伺候别人那不是自己找罪受嘛。
小花這麼想著,也就這麼說了出來。
正跪在床邊燒紙的羅沐燃聽見,側目瞧著小花,“你伺候死人的,誰敢讓你伺候啊!”
葉小花提手便朝羅沐燃打了過去,“我伺候你!”
“那你要嫁給我咯!”羅沐燃話趕話接上。
葉小花白了他一眼,“姑奶奶我這輩子都不會嫁人的,尤其不嫁給你。”
黃四走進來聽見,用手輕敲了一下小花的頭,“認真點,逝者為大!你也真是沒個女娃兒樣。”
葉小花不再說話,用手將黃紙撚開,一張張扔到搪瓷盆中。
女娃兒樣是什麼樣,安靜聽話?相夫教子?
安靜聽話她不會,若是會,她早就要死在薑玉淑的棍棒之下了。
若是會,也早就死在葉顯威的折磨之下了。
而相夫教子,是她這輩子都不會有的事。
燒完落氣紙,裝斂完畢,奔喪之人已不用通知,大家都已到了白家。
風水師擇出明日便是黃道吉日,今晚就是大夜。
在土家族人的風俗中大夜必須載歌載舞跳到天亮,喪鼓一響,認識的不認識的,願意的都可以到靈堂前跳撒葉爾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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