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燁垂目緊盯著熟睡的她。
三年前也有個蠢的吃了魚肉就渾身起紅疹。
但嶺南一地每月就隻給流放的犯人發放一條活魚,那個傻子别無他法,烤熟魚兒後吃一口就撓手。
活像個偷吃了蟠桃的皮猴。
他給莊翎掖了被角,吹滅燭台走出側殿,“今夜之事不可告訴她。”
“你。”褚燁盯向彼雲,“管好嘴。”
彼雲狂點頭,眾人跪著轉身恭送褚燁離府。
朝露覆墜,冬雪霎停,清早天雲大開,灑入冬日第一縷陽光,金燦耀目。
莊翎梳了個乾淨利落的高髻,幾支金簪也不是繁瑣的款式。
裡衣是琺藍廣袖衫,鎖骨之中戴著淺藍寶石鏈作襯,外頭披了厚厚的白狐裘。
臨到王府門外,彼雲遞來個暖手手爐,扶著莊翎走上馬車。
民間歸寧都是夫妻二人,回門禮更是必不可少。
陣仗稍微大些的,回門禮都要壓滿整條街巷,但對於這座王府的主人褚燁來說。
他眼下恨不得把莊何飛大卸八塊,莊翎自然也沒期望褚燁能和她一起去國公府。
但這是一場硬仗。
那一家子往日都是她的親戚,現而換轉身份變成親人。
一字之差,大相徑庭。
府裡可有六七張嘴等著她應付。
莊翎坐在馬車軟毛墊中長舒一口氣,緊緊捏著暖手爐。
怕是這次也能看見莊珩了。
那個罵她為蕩婦,與她定下娃娃親,在她流放之時說著一句句“我相信你”的莊家嫡長子。
他對她很失望吧,待嫁女子失了身還有臉去求攝政王的庇佑,最後連死都死得那麼不體面。
但這也是繼母、姨母連同莊家一起為她精心備下的局,死局。
“我管你失不失望。”莊翎喃喃。
快到鎮國公府的街外圍了一圈百姓,許是為了湊熱鬨說喜慶話得賞賜。
可見王妃回門的隊伍裡,隻單架馬車踏來,而車後就跟著一個姑姑四個婢女。
透著大大的“窮酸”!
無疑引得一陣嘁聲。
馬車拐入國公府府門口。
就在這時,另一側也有一架馬車行來,寶蓋上頭的垂簾發出清脆聲響,馬車內的人走了下來。
“這是王府的馬車嗎?”
熟悉的女聲飄入馬車,莊翎身子一僵,彎著腰撩開幔簾——
在她的馬車下站著一個正欲開口問好的小姑娘,她見王妃出來忙說:“臣女蘇卿月見過王妃。”
小月…
蘇卿月,她的二妹妹。小時候總愛抱著她撒嬌,還在她流放嶺南時前來尋她,偷偷給她塞銀子。
蘇卿月的眼睛是腫的,一看就是痛哭過。
親人相見,莊翎的眼淚也差些掉出來,她正想說話,寶蓋馬車裡接著又走出一人。
俊雅的男人。
一襲寬長的白圓領胡紋大袖衫,更襯他身姿頎長,散披青發後插著支純淨白玉簪。
表情憂鬱。
他上前來五指扣住蘇卿月的手,對莊翎作揖:“內子冒昧了。”
莊翎的目光焊在蘇卿月和莊珩十指相扣的手上,“內子?”
“十六成婚。”莊珩淡然。
莊翎窒息。
我這剛死,你拐我妹?
府門“吱”一聲重響,付嬤嬤從內走來,“快進來吧,國公爺和夫人都等了好幾個時辰了。”
王妃回門,竟沒人站在門口迎接,跟著莊翎來的禾嫤伸手攔住要邁步的眾人。
她擋在他們身前,對付嬤嬤說:“請國公爺和夫人出府親迎王妃入內。”
“親迎?”付嬤嬤沒好氣,“王妃再怎麼樣也是國公的女兒,回門歸寧本就是拜生親,三小姐何時變得這麼金貴了?”
狗奴才還想在國公府撒野不成?
禾嫤冷意眼神殺來,嘴角帶笑道:“攝政王王妃向來是金貴的。”
“隻國公爺不後悔就好。”
付嬤嬤偏不進去通報,禾嫤也絕不讓眾人進去。
僵持之際,忽然來了陣似如地動山搖的動靜,數十匹黑玄馬拉著布匹禮盒而來。
馬蹄踏城,隨行侍衛沿街灑起了碎銀,惹得百姓擠成麻花搶奪,瞬間人聲鼎沸,紛紛道謝。
一輛金墨色馬車跟著踏入,伴著馬兒嘶鳴,馬車停在國公府外。
車後隨著五十位宮內姑姑,個個手裡都端著一碟宮廷膳食。
馬車鑾鈴出聲,馬車內是褚燁抬起窗牖折簾,這可嚇得付嬤嬤和其餘人都跪了下去,“參見王爺!”
褚燁凝視著莊翎,勾勾手叫她過來,盯著她走上馬車坐到自己身邊後。
他厲聲:“讓莊何飛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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